视频结束前的最后画面，是莱娜举起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小女孩站在父母中间，背后正是如今已成废墟的格伦希尔老城区。
  “我是莱娜，我绝不会忘记那场风暴……”
  莱娜的视频在Erik的粉丝圈疯传。
  【#RememberTheStorm（铭记那场风暴）】像野火般席卷社交网络，以极快的速度成为热门话题。
  早就对试验场不满的雷电捕手们顺势而发，将火力往试验场开始引。
  清洁能源项目几乎是点燃了格伦希尔经过三年时间淡化的伤疤。
  曾经被时间冲淡的集体记忆突然苏醒，无数格伦希尔居民上传自家被雷暴摧毁的房屋照片。
  网络舆论的发酵，让民众出现了质疑声：我们真的需要这种危险的能源吗？
  当舆论沸腾到顶点时，一个匿名账号投下了真正的炸弹，打破人们所有的理智。
  那是和声讨、谴责完全不同的评论。
  它不带任何情绪、甚至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两张图片。
  是两张数据比对图，明显出自专业人员之手。
  其中一张，是清洁能源项目设备调试后的电磁异常脉络图。
  而另外一张，是三年前「雷暴蝴蝶」灾难发生后的电磁异常脉络图。
  它们的走向诡异的一致。
  仿佛在从技术层面无声地述说两者之间那密不可分的关联。
  “哈尔小镇！”某条评论突然被顶上热搜，“那年夏天确实有科研团队驻扎在秘密实验，他们还征用了我们的谷仓！”
  更多记忆碎片被拼凑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印象。”
  “你们的意思是……那场试验后的蝴蝶效应才导致的那场不可控闪电风暴？并不是自然现象？”
  “格伦希尔这千年历史里，何时出现过这等规模的自然现象？这根本违反*自然！”
  网络短暂陷入沉默。
  这个猜想过于恐怖，无一不让人后背发凉。
  “这……不可能吧？人类当真能创造那近乎神迹的雷暴吗？”
  “放出这数据对比图的显然是知情者，他在隐晦提醒我们？”
  “无论是真是假，这密密麻麻的钢塔试验场看得我发毛，我们当真要任由他们继续下去？”
  “严查引进这清洁能源项目的负责人！”
  “格伦希尔永远铭记那场风暴！格伦希尔绝不需要过度开发！”
  “还格伦希尔一个清净！”
  “莱娜说得对！他们根本没把普通人的命当命！”
  只用了两天时间。
  格伦希尔的民众自发组成了抗议队伍。
  在布满高空电荷聚集塔的山谷，人群像黑色的潮水拥挤在试验基地外围。
  寒风卷着雨水扑打在人群的脸上，但抗议者们的怒火丝毫未减。
  他们举着用废墟里捡来的木板制作的标语，上面用红漆涂着“杀人犯”和“滚出我们的家园”，在铁栅栏外形成一道人墙。
  “这不是清洁能源，这是玩火！”一个裹着旧毛呢大衣的老妇人嘶哑地喊道，她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在曾经那场灾难里去世的亲人。
  “滚出格伦希尔——”
  人群对面，衣冠楚楚的陈行坐在试验场临时搭建的办公室内，表情极其复杂。
  第66章 将军【VIP】
  “哐当——”
  陈行猛地将整张办公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纸张四散飘落。
  金属笔筒砸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几支钢笔骨碌碌滚到角落。
  办公桌对面的Aron背脊依然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只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情绪。
  他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行,像在评估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
  “Aron，”陈行一把扯松领带，“我引荐你坐上现在的位置，不是为了今天站在这里看笑话的。”
  他的声音在最后一个字陡然拔高。
  Aron指尖在木桌上敲出断续的节奏，思索着陈行这句话的真正用意：“匿名爆料的人信息技术部已经在查了，很快就能锁定目标。”
  “蠢货！”陈行一拳砸在桌面上，震翻了仅剩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顺着桌沿滴落，“你以为扒个马甲就能解决问题？”
  他一把抓起显示器转向Aron,屏幕上是试验场外的监控，人山人海的示威人群拥挤在监控画面中,面目峻刻。
  “你自己看看！这些人会善罢甘休？必须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Aron的眉头皱成一道深沟：“你是说……”
  隔了好一会儿，陈行揉了揉隐隐有些发痛的眉心,站起来背过身道：“许默……你们组的这个人。”
  Aron的指尖突然停住,抬着头问：“奥若拉？”
  “立马对她进行审查,”陈行眼中强压着火气，“先暂停她的一切职务。”
  Aron站起身，有些诧异道：“可是……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能指向她的证据，直接作出停职处罚,这……不符合研究所的规程。”
  “规矩？”陈行突然冷笑,一把拉开窗帘。
  围在试验场外示威者的呐喊声隐约传来，他们举着的LED灯牌在暮色中格外刺眼。陈行的侧脸被红光映得如同恶鬼：“你觉得我现在需要的是规矩吗？！”
  Aron沉默地整了整领带,点头走出办公室。
  当办公室门关上后，陈行像一尊雕塑般静坐。
  他低声呢喃。
  “老师啊……”他的笑声嘶哑难听，“您教出来的好学生，还真是会给我惊喜……”
  -
  Sheryl举着手机问许默：“奥若拉，你看到这个视频了吗？”
  这几天因为试验场的抗议导致项目无限期暂停，风险评估组在旅馆待命。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旅馆餐厅里格外刺眼，上面赫然是莱娜自述的画面。
  许默收回视线回答：“看过了。”
  Sheryl耸了耸肩膀，漫不经心用面包沾着牛奶问：“你觉得是真的吗？三年前那场闪电风暴是由研究所的试验导致，这听起来太荒谬。”
  许默没有回答。
  何斌突然把椅子往前一拽，接过话道：“我本来是不信的，但那张数据对比图太专业了，业余人员根本做不出来，恐怕这次是朝着研究所来的，是一场商战！”
  “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许默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话，“这对我们风险评估组来说也是好事，是假的，就算提前排除隐患、是真的，那就提前遏制灾难。”
  说完她补充一句：“监测自然、防范灾难，这本就是我们从事研究工作的初衷，不是吗？”
  Sheryl和何斌面面相觑。
  接连点了点头。
  出发点是好的。
  只是某些时候在金钱的干预下，变了味道。
  餐厅门突然被撞开。
  Aron的身影逆光而立，寻视一圈找到他们几人的身影。
  “奥若拉。”
  他抬手唤了声，许默转过头朝对方望去。
  “你跟我来一下。”Aron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怪。
  许默应下。
  起身跟着对方走进旅馆的咖啡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Aron将手搭在膝盖上，直勾勾地盯着许默。
  看得她有些发毛。
  “Aron？”许默问了声。
  Aron这才侧过头，将视线放在窗外雷云密布的旷野。
  他突然开口：“爆料的那个人，是你对吧？”
  许默微微一怔，平稳着呼吸说：“Aron，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Aron重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鼻翼翕动：“奥若拉，在我面前，你不需要伪装。你应该也明白，我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你。”
  ，不作任何回答。
  “你为什么要…”
  Aron话还没说完，许默出声打断了对方：“我的专，对吧？”
  Aron微微一愣，眼中并没有出现慌乱，而是镇定自量。”
  “考量？”许默问。
  Aron头微微后仰：“你是我的组员，我是你的组长。我不需要和你解释这是为什么。”
  “那是当然。”许默无话可说。
  Aron侧过头看着她：“所以，官方渠道走不通，你就通过非官方渠道发声？奥若拉，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数据？”
  许默回答：“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Aron突然笑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项目停摆、股价腰斩……你知道一则匿名消息让投资人损失了多少钱吗？那不是以万为单位的钱。”
  “Aron，”许默打断他，“我知道你是一名商人，一直以来都在与数字打交道。但我提交的报告里面并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这场试验，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她继续说：“比起这个，我更关心格伦希尔的雷暴。”
  空气突然凝固。
  Aron的瞳孔微微收缩：“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利用舆论来达成目的，”他顿了顿继续说，“你们国家有句古话不是叫家丑不能外扬吗？你理应通过内部渠道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