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输 第11节
  他这一靠,教室里顿时不安静了。
  起初只是几道不确定的视线,看清是谁后,你推我,我碰他,一个接着一个,一排接着一排,惊诧地吸着气,朝门口看过来。
  有人窃窃私语——“我天,那是商泽渊吧?”
  “商泽渊怎么来我们教室啦?”
  “好帅啊啊啊,卧槽太帅了!”
  “……”
  而掀起一系列连锁反应的商泽渊,一脸事不关己地看向教室某处。
  程舒妍正改画,丝毫没被干扰。
  室内开着窗,窗外有风,徐徐吹过,拂动白色窗纱。她侧坐在窗下,光打在她脸上,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长发在脑后随意低盘,脸颊旁却漏了几缕,正随着风不安分地拂动。
  她这才有了点反应,抬手将碎发掖在耳后,又挂了只干净的笔上去。
  然后继续画画,纤细的手指在画纸上飞舞。
  又这样过去几分钟,她描完了最后几笔,总算满意。
  自动隔绝外界的屏蔽仪消失,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中,彼时她正慢条斯理地擦手,顺手将笔叼在嘴里,随着议论声,往门口撂了眼。
  紧接着,视线一顿。
  商泽渊正看她,隔着教室与人群。
  他脸上挂着好整以暇的笑,像在观赏,观赏未来的程大画家聚精会神地作画,观赏她胸有成竹地收笔,还有此时此刻,她咬着笔看过来,不耐又惊讶的神情。
  风吹得更恣意,白纱与发丝同时扬起,耳后的笔落了地,纷飞的碎发拂过她精致的脸。
  商泽渊见过她不戴眼镜的样子,只是那两次都化了妆,远不如此刻直观。
  程舒妍素面朝天,没有镜片的遮挡,那双眼一览无遗,黑白分明,清绝明亮,像埋下了清晨的雾气,通透又清冷。
  也就是这时,商泽渊意识到,她可能并不近视。眼镜于她而言,只是个装饰品,用来弱化五官,用来掩藏锋利,也就是,扮拙。
  这简直太有意思。
  议论还在继续。
  程舒妍反应过来,撂下笔,用嘴型问他,“干什么?”
  商泽渊懒懒散散地朝她勾了勾手。
  他这一动作,又引得班里人交头接耳、四处打量。
  程舒妍只得麻利起身交画,一脸淡定地走出教室。
  路过商泽渊时,脚步没停,目不斜视走到水房前,站定,又朝他极快地瞥了眼。
  讯号递过来,商泽渊轻抬唇角,不紧不慢跟了过去。
  进了水房,程舒妍谨慎地锁了门,率先开口,“你找我有事?”
  商泽渊注意到她这动作,但也没急着问,只说,“我晚上有事,不跟你一起回,放学你直接在后门等张叔。”
  以往商泽渊没开车时,两人大多坐一辆车回家。
  程舒妍点了下头,又问,“就这点事?”
  商泽渊扬眉,不置可否。
  “以后有事微信通知我就行。”
  意思就是不用非得来教室找她,引人注目。
  商泽渊却故意道,“你没通过我微信,我怎么通知你?”
  程舒妍顿了顿,才想起那晚他发送验证后,她直接锁屏睡觉了,压根没理。
  这事儿倒被他记上了,还拿出来调侃。
  她扯起唇角,不以为然,“不是有微信群吗?”
  “有些事不方便在群里说。”他腔调懒散。
  程舒妍一听这语气,以为他又要张口就来,拧眉反问,“我跟你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噢,”他伸手抄兜,掏了个什么出来,然后摊在掌心,送到她眼前,“比如这个。”
  程舒妍定睛一看,一个卡通图案的打火机,是她的。
  多半是那晚她点蜡烛时不小心落在客厅了。
  “这方便吗?”
  “不方便。”
  “那不就得了。”
  虽然对他的渣男做派颇有微词,但一码归一码,程舒妍伸手接过,“谢了。”
  打火机揣进口袋里,她问他还有别的事没?
  商泽渊双手环胸,抬了抬下巴,指向被她锁起来的门,才问她,“你又是什么情况?”
  他笑,“我见不得人?”
  程舒妍随口道,“你太高调。”
  她可不想像猴子一样被围观,况且,出了商家大门,她本就没打算和他继续扮演什么兄妹和睦的戏码。
  但“你太高调”这个答案还是太含糊,商泽渊垂眸看她,“所以呢?”
  “所以。”
  她重复了这两个字,思考片刻,决定把话说得直白点,扬起头与他对视,程舒妍问,“你准备让所有人知道你多了个妹妹吗?”
  “万一被传开议论,少爷的面子还保得住?”
  “还是说,你不认为这很丢脸?”
  三个问题扑面而来,已经不只是直白了,是刁钻。
  对于这种无法回答的问题,商泽渊只耸肩,意思是——“你猜。”
  “所以,”她继续回答他的问题,“装不认识就好,免得麻烦。”
  中午还跟宋昕竹约了吃饭,程舒妍没打算久留,说完便拧开门,“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人都走出去了,身后的商泽渊蓦地开口,“你不近视,对吧?”
  疑问句式的陈述句。
  程舒妍回过头看他,没说话,也只耸了下肩,和他传达着同样的意思——“你猜咯。”
  商泽渊勾唇,低笑一声。
  程舒妍和宋昕竹在食堂碰面。
  宋昕竹在一班,两人偶尔不同课,程舒妍给她透露了上午课堂小考的画题。
  宋昕竹说,“好耶!爱你妍妍。”然后又开始聊她的男神。
  她喜欢说,程舒妍就听着,只是越听心里越复杂。好像宋昕竹对商泽渊无法自拔,也有她不作为的责任。
  宋昕竹太单纯,是绝对玩不过他的。
  思前想后,程舒妍还是开了口,“我得跟你说个事。”
  宋昕竹:“怎么啦?”
  “你要不要换个人喜欢?”
  “啊?”宋昕竹不解,“为什么啊?”
  “因为……”程舒妍尽可能委婉,“其实,好像,商泽渊已经有暧昧对象了。”
  宋昕竹眨眨眼,“然后呢?有就有呗。”
  这句话给程舒妍最直观的感受是,他有暧昧对象了,但她没关系。
  已经喜欢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昕竹反过来问她,“不过你怎么忽然提起商泽渊来了?”
  程舒妍卡顿了一下,疑惑道,“不是你喜欢他吗?”
  宋昕竹简直诧异,“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看起来就是个渣男!”
  “……”
  两人立即复盘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场乌龙。
  那天宋昕竹指的确实是商泽渊那伙人,但却不是商泽渊,“是他朋友,当时就站在他旁边的。”
  宋昕竹笑着说,“商泽渊在学校很出名的,喜欢他才是自讨苦吃,我以为你知道呢。”
  程舒妍也笑,舒口气的那种笑。
  这事儿实打实困扰过她,这么一沟通,豁然开朗。
  不用操心了,挺好。
  “对哦,你没住校。”宋昕竹忽然记起,“那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她像个关不上的小话匣子,就着话题开始给程舒妍科普。大多是些捕风捉影的花边消息,程舒妍也都能猜到。
  “商泽渊的交友圈子很固定,别人很难进入,就像我男神,我至今没打听到他的联系方式,还蛮难的。”说到这,宋昕竹又有些失落。
  “慢慢来。”程舒妍分了块炸猪排给她,以表安慰。
  ……
  下午两人一起去上体操。
  结果宋昕竹忽然来了例假,和老师请示后,就去体育馆休息了。
  宋昕竹走后没多久,程舒妍收到她的微信:【我来二楼看帅哥打篮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