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开始就是这样。
  翌日天刚破晓，微光透过窗帘缝隙, 失眠到半夜的南许却早早地就醒了。
  洗漱、换衣, 每一个动作南许都心不在焉，脑海里不断想着一会儿在公司要怎么面对谢赫憬。
  不对, 还有家里。
  南许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打开房间门, 眼神转了一圈，还好没有遇上谢赫憬，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又接着下了楼。
  早餐早就已经摆好在桌上了, 章惠琬和谢恒智正坐在餐桌前招呼南许。
  “皎皎, 快过来吃早餐, 今天有你喜欢吃的糖油饼。”谢恒智说。
  章惠琬转过头：“对啊, 皎皎, 你得多吃点饭, 你看看你瘦的。”
  南许一边应下，一边目光不自觉地去寻找谢赫憬，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空荡荡的。
  还以为他先出去了, 南许说不上来的轻松。
  她扬起笑：“我来啦。”
  才走到半道，就听见了一声咳嗽，南许顺着声音转头。
  谢赫憬站在岛台旁，像往常一样专注地冲咖啡，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熟悉又陌生。
  原来他没出去，是她没注意到。
  南许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声音轻得像蚊声低吟：“哥，早……”
  她紧张得喉咙发紧。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对谢赫憬的感情究竟起了怎样的变化。
  曾经简单的情谊，如今似乎混入了别样的情愫，可她还没分清这到底是出于依靠而衍生出的情绪，还是其他情感的萌芽。
  谢赫憬缓缓抬眼，但南许早就移开了视线，不肯与他对视。
  谢赫憬喝了一口咖啡，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南许的脖颈间，那藏在衣服里、只露出小小一角的痕迹瞬间抓住了他的视线，是他昨晚咬下的印记。
  心底又涌起一丝隐秘的占有欲，好像在无声宣告着两人之间特殊的联系。
  他呼吸一紧，又想到自己肩头的痕迹，眼里立刻浮现起浅淡笑意。
  “嗯，妹妹早。”
  南许神经一跳，仓皇地点了点头，逃离般地跑到餐桌前。
  出乎意料的，除了这句话以外，一早上谢赫憬都表现得很正常，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他都态度自然。
  好似昨晚那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南许松了口气，却在下午的工作会议上接到一个消息。
  ——她要出差，而且是和谢赫憬一起。
  瞧着会议上明显惊讶的南许，谢赫憬坐在最前方，一脸正经地问：“南助理，有什么问题吗？”
  南许赶紧摇了摇头：“没有。”
  正常工作出差而已，不就是出差嘛。南许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试图驱散内心的不安。
  南许些许惶恐的样子落在谢赫憬眼底，他绷紧脸，声低了一个度：“行，南助理你准备一下，明天出发去临滨市。”
  临滨市连日来大雨倾盆。
  车子在雨中艰难前行，雨滴如密集的鼓点，重重砸在车窗上，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南许坐在后座，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谢赫憬。
  他靠着座椅，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侧脸在雨幕与灰暗光线的交织下，更显冷峻。
  “谢总，得先劳烦您和南助理在酒店下榻，最近这临滨的天气烦得很，您和南助理舟车劳顿的，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视察完项目过后，晚上的饭局谢总可要给我个面子，赏脸来啊。”前方男人爽朗地说道。
  谢赫憬来着临滨一趟，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着来饭局，其中好处少不了齐名的，这会儿接到谢赫憬，他话里话外都带着谄媚讨好。
  不过生意都是有来有往。
  “客气了，齐总，你请我当然要来。”谢赫憬淡淡接声道。
  “不客气，不客气。”齐名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炸开了花。
  只要拿下这个项目，就能盘活他后头的一堆项目。他看谢赫憬完全就是看财神的眼神，别说给谢赫憬开车，背着他去酒店都行。
  车抵达酒店时，雨势丝毫未减。
  齐名率先下车，拿着伞就要给谢赫憬打，但南许清楚自己助理的身份，赶紧接过齐名递过来的伞。
  “我来吧。”
  谢赫憬快速地扫过了一眼，随后盯着前方目不斜视。
  齐名也是一愣，见谢赫憬不反对，人精似的立刻笑了起来。
  “欸，好，”齐名说着就把伞递了过去，“南助理小心，这临滨的风太大，得把伞拿稳了。”
  “好的，谢谢。”
  南许点头伸手接过雨伞，撑开。转过身注意到身旁谢赫憬的身高比自己高出许多，那伞檐几乎遮不住他的头顶。
  她费力地踮起脚，胳膊使劲往上举，试图将伞举得更高些。
  眼神往谢赫憬那边扫过，她还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谢赫憬的小半个肩膀还暴露在雨中。
  南许心里一紧，赶忙又往谢赫憬身边靠了靠，顿时两人的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伞下忽然就响起一声浅淡的笑。
  南许生怕谢赫憬误会自己是故意靠近，急忙开口解释：“我是怕你淋到雨。”
  闻言，谢赫憬又轻轻笑了两声，那飘忽的笑声却在风雨声中格外清晰。
  他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南许涨红的脸上，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解释什么，在慌张什么？”
  南许被他这么一问，更加窘迫，赧然地低下头：“没什么。”手不自觉地松了两分。
  就在这时，狂风突然肆虐，豆大的雨点被裹挟着横冲直撞，伞被吹得摇摇晃晃。
  她赶紧正色用力握稳伞，全然没注意到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衣衫。
  等风一过，伞也稳了下来。寒意顺着肌肤直钻心底，南许没忍住抖了一下，又瞧见了谢赫憬肩头上的水迹，说：“是我考虑不周，不好意思，谢总。不然还是让齐总给你打吧。”
  说着南许就转头去找齐名的身影。倏然，一只温热有力的手臂突然揽住她的肩膀，恰巧落在她被淋湿的地方，阻断了刚才还源源不断的冷意。
  “南助理，打伞要专心，更不要半途而废。”
  一直走进酒店，看见陡然变多的人，南许顿了脚步。
  “怎么了？”谢赫憬问。
  南许把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拿了下来，小声道谢：“麻烦谢总了，我现在不冷了。”
  听这话，谢赫憬咬了咬唇内侧的肉，点头：“行。”
  答应得倒是爽快，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爽的意味。
  又往里走了几步，南许才发现原来齐名率先去喊人给他们搬行李了，这会儿他面前有两个侍者在往电梯里搬行李。
  而他正在那里喊着小心，别把行李给磕碰了。
  齐名转过头，正巧看见谢赫憬和南许，立马带笑，眼神一闪，就敏锐地察觉到谢赫憬的眉眼间带着烦躁。
  难道是安排得不满意？
  齐名依旧笑着，试探地说：“谢总刚来临滨，今晚要不要去尝一下海鲜，临滨的海鲜可是一绝啊。”
  谢赫憬语气冷淡：“谢了齐总，今天累了，就不打扰你们兴致了。”
  得了话，齐名立刻说道：“那我就不打扰您和南助理休息了，明天来接两位。”
  “嗯。”谢赫憬应下。
  齐名准备的是套房，在酒店的最顶层。
  电梯里吹着冷气，感觉比外面还要冷好几个度。南许拢了拢自己的衣服，但是杯水车薪，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喷嚏。
  谢赫憬面无表情地把外套解下来，往南许手里一抛。面对南许看过来的视线，也只是问了一句。
  “南助理不是不冷吗？”
  南许没多说话，把外套穿上，在这里感冒可就麻烦了。
  “谢谢。”
  房间有好几个，南许挑了个最里间的房间。
  淋了雨，她现在只想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可打开行李箱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忘记带睡衣了。
  还是出差的经验不足，南许在心底告诫自己，下一次一定不要忘。
  她在行李箱翻找着能代替睡衣的存在，但收拾衣服的时候，她很显然往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
  翻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找到一件合适的。
  也不太想穿浴室里的浴袍，总觉得有些变扭，她满心纠结，拿起电话就想问问前台能不能帮忙买一件。
  谢赫憬早就换好衣服坐在一旁看文件了，见她守在电话旁，一脸的愁容样，闲步走来，问道：“怎么了？”
  南许有些难为情地把忘带睡衣的事儿说了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谢赫憬再次开口，眸间深处装着狡黠，颇为体贴地给她出主意。
  “南许，你可以穿我的衬衫。”语气很正经。
  南许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拒绝：“这怎么行，太不方便了。”
  谢赫憬双手抱胸，往前迈了一步，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哪里不方便，比起前台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睡衣，我的衬衫料子不错，穿着舒服，至少更符合你的需求。”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却让南许一时语塞，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但是衣服这东西随便穿也不合适，特别还是谢赫憬的衣服。
  南许咬着下唇，还是开口：“你的衬衫，我穿不合适。”
  谢赫憬挑了下眉，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