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意外的是,那双手很规矩,没有趁机揉捏他的指尖,也没有借着擦拭的名义流连手腕内侧。
  每当荼猊抬眼,林执就会像受惊的鹿般错开视线,脸微红但不会有多余的小动作。
  每次靠近,那人便不自觉屈膝,将自己放低成恰到好处的仰视角度。
  此刻背对着他整理毛巾的背影,更是毫无防备到可笑,后颈完全暴露在捕食者的獠牙之下,腰窝随着动作时隐时现,引诱着捕食者用犬齿丈量这两处凹陷间的距离。
  简直像主动递到猛兽嘴边的蠢兔子。
  “人…”荼猊忽然歪了歪头,雪白的发丝滑过肩线,浴室昏黄的灯光在金瞳流转“服侍我…你无需自卑”
  林执僵住了。
  他缓缓转头。
  “你...会说话?”声音飘得不像自己的,“那我...我...”
  完蛋!
  我他妈都干了什么?!
  宝宝?智障?洗澡?刷牙?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变态诱拐犯吗?
  好吧,确实是我绑架的但是啊啊啊啊啊!
  杀了我吧我要怎么解释!
  嘴张开又合上。
  “等等!”
  林执扑过去时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所幸房间小得可怜,他踉跄两步就抓住了少年的手腕,触到瞬间又松开,只敢虚虚攥着袖口。
  “我...我可以解释...”
  可是解释什么?
  难道要说“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智障所以把你当宠物养了”?
  还是坦白“其实我第一眼就想把你锁在家里”?
  不如直接跳楼比较快。
  “嗯…就是…就”他脸涨得通红。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大门。锁死的,六楼。逃跑路线被客观条件完美封锁。等等,荼猊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个认知让他绷紧的脊背稍微放松,随即又因另一个念头骤然僵硬。
  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完蛋,光顾着震惊,根本没注意内容。
  “没...没事。”他干巴巴地松开手,指节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余温。
  荼猊已经自顾自走向卧室。林执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等等!我换个床单!”
  少年停住脚步,微微偏头。瞬间让林执回忆起五分钟前的社死现场。
  “就是...那个...”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哥哥...”两个字卡在喉咙里,烫得舌根发麻。
  要命。
  之前对着什么骚话都敢说。
  现在发现对方全程清醒...
  才原来我才是这个智障。
  林执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从头顶缓缓飘出。
  荼猊的目光在他和床铺之间扫了个来回,突然转身走向餐桌。手掌一撑坐上桌沿,双腿悬空轻晃,朝卧室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自便。
  “桌子不干净...”林执条件反射地反对,却在少年眯起的金瞳里败下阵来,“...好吧。”
  他踮脚去够衣柜顶层的床单,该说点什么?大脑在空白中抓到一个浮木“对了!我叫林执!”
  沉默是今晚的卧室。
  果然被讨厌了...
  正常流程应该问家住哪里、要联系方式、通知家属...每个选项都在脑海里自动打上猩红的叉。指尖无意识绞紧床单。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他在心里再次默念。
  第22章 第22章“要牵好哥哥的手”
  林执直到躺下脸都是烫的。
  不止是因为心虚,更是因为今晚激动之下冲上去紧紧抱住荼猊挨了一巴掌,力道毫不留情,在脸上留下重重的巴掌印。
  可林执不在乎,他甚至在那瞬间下意识收紧手臂,把少年更用力地按进怀里。
  偷偷用指尖碰了碰,疼得“嘶”了一声,却忍不住勾起嘴角。
  火辣辣的疼,又特别满足。
  真有力气啊,看起来就特别健康。
  和他这种人一点都不一样。
  连打人的力道都鲜活,像是能一巴掌扇碎他骨子里淤积的阴湿。
  还好地暖开始供应了,睡在地上也不算太冷。林执蜷了蜷身子,把被子裹紧了些,心里盘算着明天得去买张折叠床。
  要是生病了可不行,现在他有人要养了。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床上。
  荼猊背对着他,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少年身上镀了一层银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林执突然抱住被子,把脸埋进去,无声地做了个嘶吼的表情——好开心。
  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肋骨生疼。他死死咬住被角,怕笑声漏出来惊醒了床上的人。可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翘着,像是被那巴掌打坏了某根神经。
  他被子铺在门口,整个人横躺在门框前。有种诡异的安心感。
  现在荼猊要想离开,就非得从他身上跨过去不可。
  这姿势其实很不舒服,门缝里漏进的冷风正往他脖子里钻。但林执蜷缩着,把脸贴在被子上,嗅到一点残留的洗衣粉味,混着皮肤上未散的疼痛。
  这样就好。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林执盯着那道光,突然很想伸手碰一碰,就像在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但他最终没动,只是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
  林执是被阳光晒醒的。
  老房子的采光其实很好,只是他从前很少注意,窗帘总是拉得严实,醒来就匆匆出门,像在逃离什么。但现在不一样。
  他看向阳台。
  荼猊坐在边柜上,赤脚踩着窗框,整个人浸在晨光里。阳光穿透他雪白的发丝,在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金影,连皮肤都透出珍珠似的光泽,像是被太阳晒化的雪。
  而现在荼猊正居高临下地瞥他,阳光太亮,林执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少年嘴角噙着点讥诮。
  真好看啊。
  这个念头每天都要冒出来无数次。林执甚至养成了新习惯。
  醒来先确认荼猊的位置,然后像虔诚的信徒瞻仰神像般,用目光一寸寸描摹少年的轮廓。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到半个月,他已经习惯这种生活。
  荼猊醒得很早,早得过分。准确来说,他醒来的时间会是每天四点左右。
  “早啊,茶茶。”林执打了个哈欠,顺手把滑落的睡衣领口拉回去,“今天吃煎蛋?”
  荼猊没回答,只是用脚尖点了点地面,示意他快点。
  林执已经习惯了。这半个月来,他摸清了荼猊的规律。
  进食敷衍,早餐只吃两口,午餐挑三拣四,晚餐倒是会多尝一点。
  回话基本是气音,“嗯”代表可以,“哼”代表勉强容忍,“呵”……通常是林执又做了什么蠢事。
  但林执乐在其中。
  荼猊从不好好坐着,偏爱高处桌上、窗台、甚至边柜上,像只矜贵的猫。逼得本就洁癖的他每天光打扫这些‘高处领地’就要多花两小时。
  下班回家,林执系上围裙做饭,荼猊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饭后他跪在地上,用湿布一寸寸擦拭地板。少年总爱光着脚到处走,不亲手擦总觉得不干净。
  很忙,但是心满满的,一切好像都在好起来。
  虽然擦到这家伙身边时这尊贵的大爷腿都不会抬一下。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林执站起身,看向正在晒太阳的荼猊。
  少年闻言伸出手,掌心朝下压了压。懂了,意思是退下,别吵。
  林执小小叹了口气。
  虽然当初把人绑回来时确实存了囚禁的心思,但这也太过了——谁家小孩能半个月不出门?整天不是看电视就是睡觉、晒太阳,也太不健康了吧!
  “就去超市,买你上次爱吃的那个...”他锲而不舍地凑近些,“草莓牛奶?”
  ……没有回应。
  好吧,他已经习惯自说自话,也没放弃。
  “今天天气真好~”他笑着拿起外套走过去,将外套展开。他发现这小少爷真的很习惯被服侍,虽然面无表情,却微微抬起了手臂,配合着穿衣的动作熟练得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来。”林执小心翼翼地为他戴上宽大的帽子,雪白的发丝被妥帖地收进帽檐下。“茶茶头发是天生就是白色的么?”指尖擦过发梢,冰凉柔滑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好特别,真好看。”
  “墨镜也戴上”他凑近看,但也不能太近。这是在挨了几巴掌之后得到的教训“哇,睫毛也是白色的诶,”他屏住呼吸,看着那如霜雪般的睫毛在镜片后轻轻颤动,“好漂亮。”
  睫毛忽闪忽闪的,衬得少年无辜得要命,不管看多少次他还是不敢对视太久。
  就像太阳看久了会被灼烧。
  而他困住了太阳。
  “好了,完美~”林执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杰作。墨镜严丝合缝地架在荼猊高挺的鼻梁上,将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瞳完全掩藏。虽然S国街头常见外国游客,但少年这头霜雪般的白发实在太过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