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定睛一看是披散头发的沈安之,惊讶道:“师弟叫醒我做什么?”
  苍白指尖在暗影里若隐若现,“醒了?师姐你别动,背后角落……是妖。”他咬重了最后几个字。
  姜喻脊背瞬间绷紧:“有多少?”
  见她如此信任,沈安之眸光忽闪,面色隐匿在昏暗中蓦然弯唇,凉凉吐出两字:“很多。”
  烛火挣扎的昏黄光晕中,粘稠如墨汁的黑影自角落涌出,无声游走、蠕动,所过之处,那点微弱的光晕竟似被啃噬般迅速黯淡。
  姜喻看得头皮发麻……
  沈安之垂眸冷笑一声,揽着她的腰跃上木桌,铜钱剑听差砍向黑影。
  剑光闪过下去,它们一分二,二分四……飞速抢占了剩余的空间。
  “果然行不通。”沈安之语气淡定。
  黑团子吐出的黑雾带有腐蚀的毒,桌椅床幔沾上一点便逐渐透白腐化,能清晰听见此起彼伏木头咔擦倒塌的声音。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耗尽体力不死也得被毒死。”姜喻担忧道。
  何况他们这般响动且无人支援,说明落入了妖物结界的圈套。
  姜喻摸出为数不多的炽阳符,全塞进沈安之掌心:“用炽阳符烧,可行不”
  沈安之明显一愣,歪头:“师姐倒是信我。此地结界封闭,若是烧起来,一个不小心师姐与我一同葬身火海。”
  “那没有其他办法了……”
  “师姐怕疼不?”沈安之故意提起这事,微微俯身。
  姜喻干笑一声,往他怀里凑了凑,嘴硬道:“不怕啊,我才不怕……”
  “那可得看好了,别吓得闭眼。”
  无声扣住她腕骨,沈安之弯唇笑得肆意,转而骨节分明的手轻扣住她的后颈。
  姜喻耳边传来他清晰的心跳声,脸颊拂过未擦干的发丝。
  沈安之眸光如寒刃看向那些妖物,口中默念口诀,丢出的炽阳符搭配一股从地而起的骤风。
  炙热火光所达之处,黑影烧成灰烬。
  他们所处的地方热浪滚滚,汗水浸透的鬓发黏在颊边,她甚至能闻见自己头发蜷曲后的焦糊味。
  她该不会被烧成秃子吧。
  这样死样惨惨的,还是个凄惨黑秃子。
  火蛇舔舐床幔蔓延至房梁,但她除了觉得热竟无一点灼痛。
  待过了许久,四周温度骤降。
  姜喻抬眸扫了眼周围,厢房烧的一干二净,带着火星的桌椅几乎碳化。
  血腥味漫在鼻翼,湿热液体滴在姜喻的脸颊,似有若无地奇异迷人的香味,让她神情恍惚了一瞬。
  好香啊,像一颗是香香甜甜的移动糖丸。
  姜喻轻咬了咬下唇,飞速抬首,飞溅的木屑划破沈安之的眉尾,成了一道狭小的口子,嫣红沿轮廓滴落在她脸颊。
  血……
  沈安之的血!
  “师弟,你流血了。”姜喻微皱秀眉,敛袖轻擦了擦他的脸颊。
  白皙的手划过肌肤带着特有的温热,细微的、酥麻的异样感悄然滋生,自相触之处无声蔓延,悄然窜入沈安之心海。
  沈安之垂眸凝望,几不可察地前倾身形弯腰任由她的动作,回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舔了舔唇,错开半步身,抬起手背不甚在意得擦去,微侧脸颊掩下心底一丝涟漪。
  余光瞥见她脸侧没干涸的血迹,屈指揩去。“别动。”力道略重,似乎想抹除掉不该存在的痕迹。
  姜喻眼尖,一眼看出他手背被灼热燎烧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水泡。
  这只手似乎是曾护着她的头。
  如此大的火,她能毫发无伤,仅沈安之一人负伤。
  沈安之又一次救了她。
  他救了很多次她……
  心底一股气冲到脑门,没由来的气恼贴近,姜喻抓过少年腕骨,垂眸仔细看了看。
  “疼不疼?”
  “有何好说,别看了。”沈安之不以为意道。可面对突然举动,被抓着的腕骨似有电流划过。
  他第一次感觉别扭的情绪,他不想她一而再再而三看见他狼狈模样。
  企图抽回却见她眸光澈亮,不容拒绝地拿出药膏涂抹。
  沈安之回扣圈住她的皓腕举起,阻止她涂抹的动作,眼眸聚着不易察觉的微光,“师姐这又是做什么。”
  “很明显啊,我在给你抹药。”姜喻亦是不甘示弱地回看回去。
  沈安之被她看得失神一瞬,无意识摩挲她的腕骨凸起的骨节。
  她的手腕很细,细到他稍加用力可以从中折断。
  沈安之悄然收了几分力,若是折断了,可没人为他炼药寻药了。
  她又娇气,还怕疼。
  意识到心中所想,他忍住回忆起曾经,压下声音故意道:“看了可莫说我是脏了你的眼去。”沈安之却是一笑,眼下朱砂痣妖冶的很。
  “我不会。”姜喻稍微拔高音量,附加道,“我不会说这样的话。”她毕竟不是原主。
  他对上姜喻的视线心中微动,他该接受如今的姜喻并非从前那个目中无人的她。一点点松开手,“一点小伤而已……师姐大惊小怪。”
  话虽如此,却在她低头处理时眸光紧盯少女脸颊,皮肤娇嫩如一捧雪,没有一点瑕疵。她微俯身吹了吹,手背上有温热温柔的微风拂过,灼痛亦如潮水般褪去了几分。
  从未有人像她这般……这般靠近他这么个“危险”人物。
  自无人知晓的角落,少年黝黑深邃的心海深渊悄然种下一颗未知的种子。
  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她认真涂抹完,“小伤又怎么样?小伤口依然会疼。不管多大的伤口,疼在那一瞬存在过,何况伤口处理不好会留疤。”
  抬起妍丽眸子看向沈安之,沈安之遂悄然藏起眼底化不开的墨色和欲.念。
  姜喻包扎时便在想,沈安之如此不在意自己受伤,潜意识中又何谈在意别人的生死?往后遭遇一系列不公待遇和打击,逐渐沉沦入黑暗。
  “好了。”姜喻满意地看着包扎好的手背。
  细细想来,沈安之最近一直在受伤。
  姜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沈安之翻动手腕看了看,散漫的眸光投下,“找出去的路。”
  姜喻从储物袋拿出颗糖丸塞进他口中,“等着,我去找。”说完转身去到厢房大门。
  沈安之神情顿时微怔,眸中亮光一转,竟在姜喻转身去寻出路时,指腹随意擦过唇尾咬碎硬糖,意味深长地歪头抿唇。
  姜喻指尖落在距离碳状木门一厘米外的位置,任然无法穿透,透明薄膜似的结界隐隐透着寒意。
  结界突然震颤起来,琉璃寸裂般的发出清脆声音,剥落失重感感自脚底极速爬升。
  姜喻一个激灵退后一步,一只手自昏暗中伸出,她腾空而起被人拦腰抱住。
  单手搂上纤细腰肢,二人站在铜钱剑上,四周场景转眼化作潮湿的岩洞。
  “居然是移形阵法,有意思。”沈安之安之若素放了手,持剑尚有兴趣地走在最前。
  “这人盯上我们了。”姜喻看了眼潮湿阴寒的环境。
  “他不找我们,我们也得寻他去。呵,找到了。”沈安之肆意一笑,一剑刺入岩石裂开一条细缝,一脚踩上去扔枚铜钱。
  整面岩壁轰然倒塌,刺骨阴风呼啸耳稍发丝。
  瞧了眼他披散倾泻的墨发,发尾蜷曲暗红,完全察无所觉,姜喻轻笑了一下,在意喊住他:“师弟,等等。”
  沈安之疑惑回头,姜喻适时眸光错开。
  “师姐笑什么”
  “没啊,师弟先把墨发束一下。”姜喻笑着取出一条绯红发带,拉着他俯身,沈安之愣了一下半蹲下来任她将墨发半披半束。
  尾指轻勾起发带看了一眼,弯唇往前走。
  两人一同进去,洞里石桌、石椅、石床一应俱全。
  沈安之指尖漫不经心地擦过桌面,“干净,住过。”
  姜喻看不出线索,但这一幕原著提到过,她踮脚在一切能摸索的地方试探捣鼓。
  “师姐在做什么?”
  “翻找有什么机关。”
  沈安之沉默地收回目光。
  ——她还是太天真。
  烛影幽微的石道上,唯有两人交错的呼吸、衣袂摩擦的脚步声,以及烛芯偶尔
  爆裂的细响,还有……腐蚀酸臭味。
  “屏息,有毒。”沈安之屏息靠近姜喻。
  姜喻捂住口鼻眨了眨眼。
  岩壁顶部贴着的纸花飘下来,转眼变化四肢,化作面目狰狞的纸扎人。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沈安之一剑阻碍纸扎人步伐,姜喻手忙脚乱寻找机关。
  “咔嚓——”
  随着姜喻手中旋转一盏不起眼的烛台,一道暗门赫然出现,黝黑的台阶自下而上。
  沈安之垂眸一剑砍灭了纸扎人,思绪落在暗门一瞬晃神。
  他是小瞧师姐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