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里全是怨恨。
  听到他说话的覃梦没有回头，她不知道跟这样的人说什么。
  “留着点力气回去审讯的时候说。”小高负责看着他，忍不住教训道，“等会回去可别害羞到不敢说话。”
  “小马哥？”有人站在卫生间门口，神色犹疑的看了眼覃梦，又看了眼马尚。
  看到卫生间里头的场景，马尚心里微微叹气，声音有些同情：“覃梦，你带上鞋套进来一下吧。”
  “是…”
  我的画吗？
  可是为什么用这种语气？
  覃梦的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试了好几次才把鞋套穿好，她深吸一口气，不过几步的路程，心跳砰砰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
  旅馆的卫生间里一片狼藉，墙上、地面上到处都是散落后被打湿的画稿，不知道被水浸了多久，到处都飞溅着颜料，有些已经干涸成了瓷砖上带颜色的印记。
  也许是为了让画稿彻底作废，魏达明甚至还把淋浴间的地漏堵上，让这些画稿在水里泡了一页。
  她的画稿。
  全毁了。
  这么多年，白天黑夜，陪着她渡过的时光，帮她熬过了那些日子。
  她辛苦维持的，努力的成果，全部泡在了水里。
  各色的颜料渗出后，被染成黑色的水，好像在嘲讽她，不管她怎么努力，最后你的生活就是这样，一片黑暗，没有希望。
  第112章
  “能确认是你的吗？”问题有点残忍,但是马尚不得不问。
  每个画手都有自己的小习惯，哪怕是模仿的绘画，也会带上个人的风格。
  忽视被染黑的水,剥离那些晕染开的颜色,单纯只看线条,覃梦可以很确定，那些就是自己丢失的画稿原稿。
  木然点头，脑海里念头翻涌,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可以做什么。
  “嘿…”走廊里，魏达明看到覃梦的表现忍不住笑出声——他注定要去坐牢了，但是能在进去前看到这样的表情…
  赚到了！
  失神的眼眸在听到笑声后终于有了焦点,覃梦一脚踹在魏达明腰上。
  后者因为双手被铐,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其他人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把俩人用身体割开,只是稍微慢了半拍,覃梦还是找到了机会又踹了一脚。
  魏达明的脸紧紧贴在不知道多少年没洗的地毯上,因为贴得够近,甚至能闻到各种味道混杂,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覃梦气得发抖的身体被马尚死死的抱住。
  小高站在边上,看着魏达明挣扎着站起来——他终于笑不出来了：“我要去投诉你！警察打人！我要让你跟曾月一样失业！”
  不说这个还好,听到曾月的名字,原本有些冷静下来的覃梦怒气冲到了天灵盖。
  “把他先带回去！”马尚的声音里也带了怒气。
  魏达明消失在电梯里，覃梦推开马尚,一声不吭。
  “走吧,我带你回去。”马尚看了眼房间，叮嘱前台大姐，“这个房间先别让人进去,等会还会有人来拍照取证。”
  覃梦跟在他后头，一言不发坐到副驾驶。
  马尚先是远远的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往回走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你想回所里还是回家？”
  “都行。”覃梦语气勉强。
  “你那个主机还在所里，要不还是跟我回去。”马尚边看她脸色边说话。
  想到幸存在主机里的画，覃梦脸色好了不少，看到马尚小心翼翼观察她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愧疚。
  错的是魏达明，甚至怪她自己，但不应该是一直帮她的人。
  “我们回所里吧。”她努力调整好情绪，“你饿不饿？中午忙完我请客。”
  听到她的回答，马尚跟着松口气，刚想接话手机就响了起来。
  “在哪里？”
  “别急，你把地址报给我，”马尚边回话边发动汽车，同时示意覃梦把地址记下，“你自己要先冷静，注意安全，我们现在就赶过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入职后的经历让覃梦很自然的打开了手机导航
  ，目的地就是刚才马尚报出来的地址。
  “文博文说他的同学可能想自杀，一早坐在房间窗台上哭到现在了。”马尚跟着导航的指示掉头，“还得给…”
  “消防和医院打电话。”覃梦接话，用电台向指挥中心汇报了情况，拜托他们协调后，才疑惑提问，“文博文？”
  听起来有点耳熟。
  “那个能变成猫的。”马尚言简意赅，油门踩到底。
  那个突然能变成猫，还抓了投毒猫狗粮的高中生。
  覃梦立刻想了起来：“他同学的话，那不也是高中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是同学打电话报警？父母呢？
  想到千飒飒的遭遇，她把后面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说是因为父母的事情。”马尚皱起眉头，涉及父母的，要么是家里人口角好劝解，要么是日积月累，难化解。
  赶到导航的地址，文博文就在楼下等两人。
  这是一栋比覃梦租住的单元楼更古老的房子，外墙上爬山虎郁郁葱葱，没有单元门，更没有物业，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晒太阳，大声的说着以往。
  “我同学之前因为一些事报警，她继父下周就要开庭，因为这个，早上她妈妈来骂了她，觉得她小题大做。”
  文博文说的含混又小声：“我同学报警之后一直就有点抑郁，加上她妈妈三不五时来闹腾，中度抑郁有加深的倾向，我怕她出事，就经常会过来看看她。”
  “她叫什么？”马尚边走边了解情况，“她现在跟谁一起住？除了她妈妈还能联系谁？”
  “周语风，她一个人住。”文博文脚步顿了顿，“她父母离婚，她跟妈妈，姐姐跟她爸爸，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他们联系。”
  “之前报警的时候，他们也没来过。”他又补充了一句，“到了。”
  他们停在一扇很有年代感的镂空铁艺防盗门前，防盗门里是一扇同样具有年代感的、已经露出原木色的户门。
  二者都紧紧锁着。
  “等下。”
  话音刚落，文博文就熟练的变成了一只小猫，从门下留出的猫猫洞钻了进去，很快两扇门从里面被打开。
  面对两人的疑问和不赞同，文博文抢先一步带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她就在房间里。我怎么劝她就是一直哭。”
  “周同学？”不同于面对马尚的坦然，文博文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派出所的民警来了，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他们是好人。你可以跟他们说说话。”
  覃梦站在房间门口，窗台上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孩子抱膝坐着，听到说话声音抬起头，脸上都是泪痕。
  “我没事。”周语风声音沙哑，“你不用叫人来，我不想再给人添麻烦了。你们都回去吧。”
  “要不，你先从窗台上下来？”马尚看了眼没有护栏的窗外，暗暗揪心。
  “我们是顺便路过，你没有给我们添麻烦。”覃梦跟着小心说话，“你…”
  接下去的话还没说完，门口的铁门被人拍响：“周语风，你给我开门！反了天了你，还敢换锁芯！”
  “是她妈妈。”文博文皱起眉头，下意识看向窗台上的人。
  周语风抬起头对着她们笑笑，语气平静：“给你们添麻烦了。”
  外头的铁门被拍的声音好像突然就远去，覃梦的身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就从门边闪现到了窗台边。
  一把抱住身子已经倾到了窗外的周语风：“你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
  覃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看向马尚，后者对她肯定点头。
  “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觉得你是麻烦的人，根本不会出现。”
  被抱住的瞬间，周语风听到了心里有东西碎掉的声音，一直被压抑的情绪找到了出口，伴随着眼泪喷涌而出。
  “她明明是我妈妈，为什么她不帮我…”
  “为什么我爸和我姐都不来看我…”
  “我明明都这么努力不给他们添麻烦的，他们为什么都不肯要我…”
  呜咽的声音里都是委屈，就连哭声都不敢太大，听得覃梦和文博文眼眶微湿。
  “没事了没事了，都会好起来的。”覃梦不敢放开周语风，轻声劝她从窗台下来。
  门外铁门还在继续响起，确认周语风没有想拉着覃梦一起跳楼的想法，马尚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走向大门。
  门开了又关，响起严厉的斥责和女声躲躲闪闪的辩解。
  又过了会，马尚折回了房间，周语风此刻已经坐在了床边，有些不好意思的在擦泪。
  “你平时是一个人住这里吗？”他看了下环境，不像是有别人的样子，装猫的人倒是有一个。
  周语风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声音还是瓮瓮的：“嗯，我老师帮我租的房子。她还帮我申请了补贴，这边的房租不贵，我每个月还能剩点钱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