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萧暮雨对这门课评价太高了,陆疏月耐着性子听了十分钟。
  老教授说话慢悠悠的,讲累了,拿起保温杯对着杯口吹吹,握着等凉了点才喝一口,喝完又慢悠悠讲起来。
  她眼皮有些沉,听得昏昏欲睡。
  之后老教授讲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因为后半节课她几乎是睡过去的,只间隙会抬起头敷衍一下老教授。
  
  我说了,这课很有意思吧?萧暮雨转头问旁边的人。
  她今天难得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睡了大半节课的人昧着良心嗯了声。
  人的纵容有了开口就会越来越大。
  从陆疏月把高铁票退掉,这个口子就已经撕开了。
  她点头带萧暮雨回云城,纵容的裂口越来越大。若是换以前她一定觉得麻烦。但萧暮雨难过的样子太有迷惑性了,让陆疏月发现高铁票已经售罄,原先两步能解的题写了十个方程时,她心中也没有厌烦和后悔。
  等到陆疏月把包放在火车卧铺上,她才对今天的一切有了实感,所有的一切都太魔幻了。
  原先随口约定共行一段旅程的人,就这样跟着她回云城?
  萧暮雨坐上火车,离开了A市这个教她做人的地方。心中的郁结早已活络开。
  一路上陆疏月话虽然还是很少,但几乎对萧暮雨有求必应。萧暮雨下意识挽手她也没抽开,萧暮雨喝奶茶吸管掉地上她主动把自己的给她,虽然自己那杯再也没喝过就是了。
  萧暮雨被哄得一朝回到解放前又开始傻乐,笑得开怀发现陆疏月朝她挑了挑眉。
  装一天高冷就这样碎了,她现在抹不开面子,埋在卧铺枕头里装睡。
  火车正在播报到站信息,天蒙蒙亮。
  陆疏月收拾好行李,轻轻拍了拍萧暮雨手臂。
  萧暮雨迷蒙睁开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今夕何年,下意识就抓过面前的手。
  陆疏月也没挣开,由着她握了几秒,也由着她因为慢半拍而尴尬松开手。
  -----
  秋天的云城天空很高远,仿佛刚下过一场雨。
  走到街道上,往日的闹市在清晨五六点也是安静的,只有包子铺冒出的白烟打着卷儿。
  天边群山起伏,近处青山远处黛,吹来了晨时的冷风。
  俗话说,尴尬哪有隔夜的。
  萧暮雨喜欢这座小城的气息,拉着陆疏月的手逛来逛去,东问问西问问。
  你想拉着行李走五里路?
  陆疏月忍无可忍,终于在萧暮雨问这条街名字的时候反问开口。
  奥,好吧,我也没有很想知道这条街叫什么。
  陆疏月背着包的手指蜷缩了下,认命地解释了一句。
  具体名字不知道,都喊老街。
  因为很老吗?
  很久了,现在你看到的是七八年前重新装过的,再久以前这块全是青砖灰瓦的老房子。
  萧暮雨奥了声,问:有照片吗?
  陆疏月感觉萧暮雨可能没睡醒。那时候我才上小学。
  感受到这句话中藏不住的无语,萧暮雨默了默,半天才开口:奥。
  陆疏月:
  两人最后也没打车,大早上打了半天也没打到一辆。
  她们进了家早餐店。
  不一会儿,小米粥、水豆腐、一笼小笼包外加两根油条就端上了桌。
  这样犄角旮旯里的早餐店一开不知道多少年,桌面上的油污擦不掉也沾不上。早餐冒着热气,到半空中晕开。
  陆疏月挖了三勺糖洒在豆腐上。糖慢慢淌开,化成糖水融进豆腐里。
  不知道是烫还是什么,她吃得尤其慢。
  萧暮雨小米粥都喝完了,吃撑了属实无聊,指着陆疏月剩半碗的水豆腐问好不好吃。
  小时候喜欢吃,陆疏月嘴里还是白糖味,现在还行吧。
  她疑心是这家店味道不正宗,也怀疑是时间过去太久,童年的佳酿早已成了掺水的假酒。
  萧暮雨拿一根筷子插小笼包,咬了两口咽下,问:小时候?说说呀。
  惯了她一天,她现在是越来越没边界感了,要换以前她肯定会假客气,问能不能说一说小时候,不方便就算了。
  陆疏月嘴里齁甜,夹了个小笼包才把味道压下去。
  我们那块以前有个老太太走街串巷吆喝着卖,我听到声音就会跑下去买。
  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我那个时候也不懂。
  只是某一天惊觉很久没再吃过那个味道了,后来跑遍了街区也没找到一家。
  多年后的现在,她再买到,却怎么也尝不出以前的味道。
  现在懂了。
  陆疏月说话的语气很温柔,像是和许久不见的故人打招呼。
  萧暮雨坐在她对面,不明白才离开家乡一个月的人,情绪怎么会如此深沉温柔。
  她对秦湾镇的想念大部分基于在A市的诸多不如意。
  陆疏月这样优秀又有疏离感的人,应该没什么不如意吧?
  作者有话说:
  24年好快呀,跨年去啦!(、OvO/ )
  第11章 香火
  啪嗒一声,生锈的大门打开。
  陆疏月拎着行李箱进了屋。
  萧暮雨星星眼:疏月你好厉害!简直是我的救星!
  老小区并没有电梯,萧暮雨拎到二楼就气喘吁吁走不动了。剩下四层都是陆疏月拎上来的。
  陆疏月家住顶层,左手边不再有向上的楼梯,直接用扶手隔开,紧靠着扶手放了个三层的花架,积了厚厚一层灰,其上摆着很多花盆,种植的花无一例外都枯死了。
  你家没人吗?
  在萧暮雨的世界观里,她刚到家,爸爸妈妈就会来门口接她,因此她从不带钥匙。
  陆疏月拎行李的右手有些酸痛,正按揉着缓解,闻言撇了她一眼,没说话。
  奥,对不起。萧暮雨不知道又说错什么了,但察言观色学得好,道歉道得很快。
  玄关处积了层灰,透过玄关看过去,发现地板、茶几、阳台窗户还有餐桌都覆盖着灰尘,沙发布有几处显现出霉点,茶几上摆放了两个装着杂物的果盘,边缘是一本翻开泛黄的初中物理教材。
  陆疏月这才搭理她:像有人的样子吗?
  萧暮雨装乖般迅速摇头,样子很鸡贼。
  萧暮雨帮陆疏月收拾屋子,这就是个二居室,次卧陆疏月还不让进。因此萧暮雨只拖了一部分地,擦了茶几和主卧的床头柜。
  饶是如此,萧暮雨也是满头大汗,仿佛刚拎着行李爬了十层楼。
  陆疏月把所有窗户打开,激起一大片灰在空中飞舞。她拿湿抹布擦了窗,换洗出一桶又一桶的污水,才擦干净。等所有地方都光洁如初,她又把积灰的发霉的床单、布换下,想去柜子里翻找新的铺上。
  发现柜子里的霉得更严重。
  
  萧暮雨,陆疏月喊来人,缓缓开口,帮个忙。
  萧暮雨临危受命,小跑到小区门口的大超市买三件套。
  这可是陆疏月第一次请她帮忙,狐狸哒哒哒离开,吨吨吨回来。
  她双手环抱着个庞然大物,狗喘气一样:幸幸不辱命!
  陆疏月刚出次卧门,就是这么个场景,她左手无意识捻了下抹布。
  多谢。
  不客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气绝而亡。
  陆疏月走上前接过三件套,铺在了主卧床上。
  主卧进门正对是一个大阳台,被推拉门半遮着,露出了木栅栏围成的花圃一角,上方还垂吊着几个花盆,原先种的应该是常青藤。
  萧暮雨看着泥沙一样暗的枯枝败叶,不禁想这处阳台以前该有多盎然。、
  主卧内部也不大,一张床,两个规规矩矩的床头柜,一个占了整面墙的衣柜,几乎占满了整个卧室,床尾正对的位置该是空位,却堆满了瓶瓶罐罐和废纸壳。再角落还支着一个小矮桌,杂物堆里隐约有一个塑料矮椅的影子。
  凑合住吧,陆疏月扫了一圈,改口,附近也有酒店。
  我住这!萧暮雨答应得很快,又问。
  我能去阳台看看吗?
  陆疏月点头:除了次卧,你随便看。
  萧暮雨也没在意,兴冲冲走进了阳台。
  比视觉更先刺激大脑的是腐败的植物尸体味。
  右边的花圃几乎占了整个阳台的三分之一,花圃边还摆着好多花已经枯死的盆,再往左放了个摇椅,卷在木头上的竹条已经脱落,只藕断丝连有木纤维牵住,让竹条不至于完全脱落。最左边是一整面花架。上面有一根贯穿整个阳台的晾衣架,常青藤盆栽的挂钩就挂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