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翻出通讯录,拨打尘封的电话。
  电话良久才拨通,那头沉默了许久。
  陆疏月率先打破沉默。
  外公。
  嗯,是有什么事要帮忙吗?老头还是固执,显得不近人情。
  我在家里翻出了一本房产证,上面写的妈妈的名字。
  那边静了一会,才回复:房子是以前留给你妈妈的,现在现在,留给你也一样。
  秦霖那边知道。陆疏月不是疑问语气。
  她之前以为秦霖要回她抚养权是图云城的房子,现在看来他确实没撒谎,不图这老破小,图的A市那套。
  他是打的这个主意?电话那边嗤笑一声,还以为他良心发现。
  这段时间他要是按耐不住,你跟我说。
  秦霖和陆念很早就离婚了,秦霖分走了大部分财产,陆念拿到了陆疏月的抚养权。一切事情都发展得太快了,快到那时只有十岁的陆疏月反应过来的时候,父母早已各奔东西。
  秦霖早早娶了个新老婆,凭着那些财产一步走得比一步高。陆念却是向下发展,到了云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初中应聘教师。一段糟糕的婚姻和剪不断的财产分割让她感觉心力交瘁,只想带着女儿到云城顺遂宁静地过完下半辈子。
  云城很慢,她如愿和陆疏月过上了一段平和安宁的日子。陆疏月也很乖巧,不再过问父亲,偶尔看见母亲望着窗外失神,还想着法子逗母亲开心。只是那样的日子太短暂,短暂到陆疏月觉得只是一场梦,现在想来也无法相信梦竟然那么轻易就可以破碎。
  仰着脸听课的陆疏月被赶来的周飞接走,两人站在十字交叉的路口。
  十四岁的周飞故作镇定地拉着十岁的陆疏月向人群询问。
  陆念资助他,但是不经常联系,偶尔周飞会和陆念写信分享云城发生的事,又怕打扰陆念,并不敢太过频繁。后来陆念来云城,去了他在的学校应聘,十四岁的男生哪能掩饰喜悦,每天有事没事往陆念那凑,有时是送他编的草环,有时是问题目。
  二十三岁的他依靠在主卧门口,静静听陆疏月打电话。
  眼睛眨了眨,有些无神。
  他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那时候现场很乱,周飞看着染着鲜血的地面,崩溃大哭。
  身边的小女孩还绑着陆念早上给她梳的牛角辫,呆愣看着纷乱的路口,四周人语嘈杂又虚虚幻幻。
  自事故之后他噩梦缠身,陆念因为他来到云城像是一把利刃,时时剖解着他。他能填补的,只是照顾陆念留在人世的牵挂。
  周飞第一眼见陆疏月,便觉得她不似陆念信中写的那样活泼,内心吐槽陆念滤镜太重。生活久了,看见陆疏月在陆念面前唠叨的样子,又窥见了一丝信中的小女孩。等陆念走了之后,周飞在陆疏月身上就再也看不到一点信中的影子了。
  他不能像陆念一样轻而易举让陆疏月有情绪波动,他是个呆子,陆疏月也沉默寡言,两人无依无靠似兄妹又似陌生人一样在云城活着。
  活过了三年,秦霖拿走陆疏月的抚养权,带走了她。
  周飞把头埋进手掌,原来是这样。
  为了一点两点的利益奔波耍心计,带走妻子大部分财产,又来算计女儿。
  他还傻傻以为陆疏月去B市会很幸福。
  第15章 糟糕
  这白龙山最后也没爬成。处于真相漩涡的两个人阴云密布,一个人锁在次卧整个下午,另一个人坐在主卧翻相册。萧暮雨一个外人不好插嘴,默默站在一边。
  那少得可怜的边界感在此刻突然显现。她低垂着眉头,这段时间确实是太麻烦陆疏月了。
  从一开始就是她缠着疏月要来云城,她早该看出陆疏月的挣扎纠结的,却以自己那点小聪明让疏月对她好。到了云城人家提出让她去酒店她也不去,死皮赖脸呆在别人家里,也不乖乖呆着,三番五次缠着要出去玩,打扰她工作。
  陆疏月今天不想理她是应该的,她还不道歉,甚至赌气冷战。
  她这个朋友当得有点太糟糕了。
  这些时间,从边边角角的话语里,还有生活痕迹上,她对陆疏月的十八年已经猜测了给七七八八。
  童年幸福活泼,父母离异跟了母亲,从原先的繁华都市搬来了名不见经传的云城,母亲去世又和陌生的哥哥相依为命,两个小孩在云城浮浮沉沉不知道几年,高中时候被父亲接回去,过得应该不是很好。
  萧暮雨咬牙切齿,绕圈圈的指尖重重点地。良久又慢慢转起圈来。
  晚上要不换个地方住?她眨了下眼睛,给疏月一点空间?
  反正早就和室友约定好明天云城相聚。
  只是今天孤单一点,没有朋友说话。没关系的,她不难过。
  阳台下午光线好,大片金色打进客厅。
  你蹲在角落干什么?周阳情绪好了些,走过来问萧暮雨,有蚂蚁窝了?
  萧暮雨停下画圈的手,回头。
  没有。
  只有糟糕的人类。
  萧暮雨订了个不远的酒店,出了小区大门右拐大约五百米。
  她拉着行李箱趴在主卧门边,一下歪头看紧闭的次卧门,一下又回头看了眼床头柜卧着的兔子灯。
  兔子耳朵在次卧,她纠结地抠了会儿门框,偷偷摸摸拿走兔子灯。
  共同赢来的东西,总不能一个都没有吧?
  以后见面再换回来好了。
  老铁门的吱呀声令人牙疼,根本不可能来一场悄无声息的离开。
  周飞:你去哪啊?
  萧暮雨行李实在多,有点狼狈地提拉箱子过门框,发出砰砰的响声。
  她尴尬一笑:我订了个酒店。
  周飞赶忙喊住她:诶诶,不行,你一个女生多不安全啊。
  不是不是,我和室友约定好了。
  周飞停顿片刻,依旧不放心:你们住哪个酒店?
  萧暮雨如实说了。
  周飞听这么近,松了口气:行,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这几天不用再去科研室,他有些不确定,应该不用吧。
  萧暮雨知道他昨天是赶回A市上课,安慰他: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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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暮雨离开老小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行李搬进了酒店,仰面倒在柔软的床上。
  缓过劲,她撑起身把外套脱了,丢在座椅上。
  外边日头还早,光透过白纱帘打进房间。
  她眼皮抬起,冷冽的光有点刺眼,手腕抬起挡住。
  从初中离开萧山起,她身边就没少过朋友,呼朋引伴还是知己好友从来不缺。现在突然孤零零一个人,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
  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人长大的瞬间。说是瞬间,其实是很多小挫折和意外组成的,这一刻才能完全串联起来,给人当头一棒。世界上不存在永远幸福的人,也没有永远不会长大的人。
  社会化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她正感悟生活思考狐生。
  叩叩敲门声响起。
  你好,前台。
  萧暮雨从被窝里挣扎着抬起头,怨念很深地盯了两秒木门。
  发丝凌乱,长袖因为趴着卷起边,手掌覆上门把手。
  门掀开一个弧度,萧暮雨探头看去。
  一个西装打扮的人,戴着无框眼镜。一副精英气质,不似服务员
  萧暮雨刚反应过来此人有点眼熟,门就被强势推开。
  视觉盲区藏了好几个大汉,瞬间一拥而上。
  她完全失明前的视觉记忆到此为止。
  之后的记忆就和传统绑架案一样,车门推拉发出沉闷响声,被绑人坐上了颠簸的面包车,浓重的皮革味蔓延开,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香味,大概是劣质香水。
  她脑袋昏昏沉沉,大脑宕机前还在吐槽:看着衣冠楚楚结果开这么破的车。
  也不知道香水什么味,发的消息有没有被收到
  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她泡在一个杂质水池里,水很浑浊,透过天窗洒下的光只能看见水面浮着些箱子和药瓶,
  四周是坍塌的混凝土,杂乱的将倒不倒的铁皮杆子立着。这样零零散散的废墟块分布在大工厂里,有些角落隐在黑暗里她看不清
  看不清?
  她顾不得泡着恶心液体,抽出手揉了揉眼睛,眼前依旧模糊,越来越模糊
  最后她只能凭借着大概模糊的形状,摸索着水池壁沿,控制不住抖动的手指撑起身想爬出水池。
  突然她感觉摸到了冰凉粗糙的平面,像是像是铁片。
  她无神的眸子突然瞪大,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