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翎烟又用手背遮了遮嘴巴,笑出了声,说道:“这剪刀也不长眼呐。”她脸上带着刚刚那个笑,紧紧盯着那群人,走过去拾剪刀。
  人群草草就散开了,消失在昏暗的巷子里。她“嘭”的一声锁了门。
  艾野的脸上有惊讶:“你上次高跟鞋是故意甩到那人脸上的?”
  “你这小孩儿,我哪有那么坏。”翎烟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柔,这让人很难判断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将文乔女士安顿好后,张姨留在二楼稍作了陪伴。
  艾野轻手轻脚下了楼,和翎烟一起收拾铺子。
  之前的每一次,她都是一个人收拾一整个晚上,已经记不清靠在布匹上睡过多少次了。
  这一次,翎烟笑盈盈地对她说:“我们一起收拾,就能早点睡觉啦。”
  翎烟真的很爱笑啊,说的话也软软的,像鸟的腹部最柔软的毛,让人不停地想要往里贴的更紧些。
  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张姨前不久也回了自己家。
  艾野手里小心攥着一根蜡烛,对翎烟说:“今晚住在这里吧,很晚了。”
  虽然我的床很窄很小,但是住在这里吧。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第19章 挖掘机
  说这话时,艾野明亮的眸子水润润的,像有着无限的留恋。
  “好啊,住在这里。”
  艾野笑了,冲她轻晃了晃手里的蜡烛:“那我先去点上,屋里黑。”
  她手里小心护着蜡烛,豆大的火苗轻轻颤悠,狭小的房间笼罩在朦胧暖黄的光晕里。
  屋子窄一些,两人便靠的很近,烛光晃动所到之处,她们的影子相互交叠在一起,肆意扭动着。屋里挤挤的,同时站在地上的时候需要侧着身才能通过。
  艾野一不注意便撞到了肩头的位置,她轻声叫了一下,另只手下意识地抚了抚。
  薄薄的白色短袖肩头的位置,正往外渗出点淡红色的血迹。
  “别碰,我看看。”不顾她的闪躲,翎烟将她覆在肩头的手拿开,小心往上卷了卷袖子。
  她无法形容眼前的小姑娘经历过怎样的过去,艾野的肩头被文乔咬的血淋淋的,有些地方破损的皮肤,已经和衣服粘连在一起了。
  待她拾起桌上的蜡烛照过来,才发现,艾野的肩膀有很多很多新的旧的,随着岁月已经快要消失的牙印。
  翎烟握着蜡烛的手抖了抖,墙上火苗的影子跟着晃了晃。
  她小心问道:“都是文姨咬的?”
  “嗯。”
  “疼不疼?”翎烟另只手的指尖轻触了触伤口的边缘,有些地方已经肿成紫青色了。
  其实以往的时候,在文乔好起来时也会问她:孩子,疼不疼?以艾野的性子,会若无其事地回复一句:不疼,没事。
  可眼下,艾野凝着翎烟那双含情的眼睛,小声同她说:“疼的,很疼。”像个在讨人疼的小孩子。
  “有没有碘伏?”
  艾野指了指桌角的位置,又对翎烟说:“吹吹就不疼了,不用涂药。”
  “那不行,要消毒的,”翎烟拧开碘伏盖子,用棉签蘸了蘸,又安慰道:“涂完药也会帮你吹的。”
  听她这么说,艾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眼巴巴看着小小的棉签头轻触着自己的伤口。
  她那时觉得,翎烟浓密的睫毛下那双眼睛,专注的像是整个世界只有她肩头的伤,再容不下其他。
  翎烟湿热的吐息尽数拂过那些伤口,连带着艾野往日的无助和恐惧在上面烙下的痕迹,一起慢慢飘走了。
  一起带走的,还有无数个日夜,她独自咬牙硬撑的疼痛和苦楚。
  她的心仿佛被翎烟一下下温柔湿润的吐息包裹住,心底酸酸的涩涩的,原来她可以不用一个人熬过那些事。
  帮她吹了许久之后,翎烟问她:“还疼吗?”
  “疼~”
  翎烟眯眼看了看她,笑道:“那我再帮你吹吹,一会儿我缺氧了,你可要抢救我。”
  诶?听到“缺氧”二字,艾野又担心起来。又小声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亲一下也行,不会缺氧。”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帮她把肩头贴了几层纱布,翎烟催促道:“好啦,睡觉吧,明天要去上早自习。”
  艾野可睡不着,她的床太小了,躺上去顶手又顶脚的,翎烟紧紧挨着她躺着,近到能感受到翎烟身上暖暖的温度。
  还有翎烟身上淡淡的橙花味,轻而易举地钻进她的鼻腔。翎烟的呼吸声很轻,在这逼仄的空间却显得格外清晰。
  艾野悄悄朝她的方向侧了侧头,借着蜡烛微弱的光,瞧见她轻阖着眼,像是睡着了。她才敢将手臂往她那边贴了贴,又贴了贴。
  温润的触感从她们手臂贴合的地方开始蔓延,艾野心里像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带着一丝酥麻,蹿到心底时轻轻一颤。
  翎烟的手臂真软啊,如天边最柔软的那朵云,艾野不敢再继续贴紧,满足地闭上了眼。
  生怕稍稍一用力,那朵云就飘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艾野原本轻微的吐息声,稍稍深了一点时,翎烟睁开了眼。
  她侧过身子对着艾野,头也跟着往她那边靠了靠。
  暖黄色的烛光在艾野的侧脸勾勒朦胧的轮廓。
  她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成年了,脸上虽然有时候还能看到点点青涩,五官却早已长开,落落大方的美。
  即使现在阖眼熟睡,眉眼间也能想到那双清澈的明亮的,藏着倔强和坚毅的眸子,微微嘟起的唇瓣,在烛光晃动下有着淡淡的粉色。
  看上去娇嫩又柔软。
  翎烟又想起她冲着自己笑的样子,质朴的纯真与即将成年的韵味,交织在一起的样子。
  她的目光落到艾野贴着纱布的肩头,想起艾野刚刚小声嘀咕的那句:“亲一下也行,不会缺氧。”
  她抿嘴笑了笑,一只手肘撑着床,身子往前倾了倾,在纱布上烙下一个轻轻的绵绵的吻。
  艾野,不会再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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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早上翎烟起来的时候,艾野已经不在房间了,她简单整理了下推开房门出去,瞧见艾野正在厨房帮文乔做早饭。
  和文乔打过招呼后,她便懒洋洋靠在厨房门口:“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吗?”
  “这周是回家周呢。”
  她们这个地方的高中,大部分学生都是寄宿在学校的,每个月学校会安排两到三天的回家时间,被学生称为“回家周”。
  艾野从厨房端出一盘桂花糕放到餐桌上,对她说:“今天有桂花糕吃,街上买的,你尝尝。”
  这个季节的桂花糕好吃,翎烟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米香裹着桂花的香气在齿间散开,像是把满树的桂花都纳入了口中。
  姑娘们的脸颊因咀嚼鼓鼓的,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后来很多次翎烟再想起时,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桂花糕了。
  文乔女士炒了几个当地特色菜,算是对翎烟昨晚的帮助表达感谢。
  她同翎烟解释了昨晚的事后,又瞅一眼艾野,语气认真的很:“你不要再想学服装的事了,就算去学开挖掘机,我也会同意的。”
  又是这句话,文乔不止说了一次了。当然,她只是因为心急,打了个不是很恰当的比方。
  艾野没说什么,闷头扒着碗里的饭,听着翎烟将话题岔开同文乔聊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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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周末的时候,街上的培训班越忙的多,翎烟一上午都在舞蹈教室上课,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但她偶尔会抽出一两分钟的时间,跑到美术课那边偷瞄一眼。按理说艾野应该会来蹭课才对,然而整个培训班却看不到她的影子。
  临近傍晚的时候,隔壁音乐班的一个女生来找方清,她不知从哪里听说,艾野在附近一处工地学挖掘机。
  翎烟:“......”不自觉想起文乔说的话:你就算去学挖掘机,我也会同意的。
  她去办公室找来另一位舞蹈老师帮她代了课,出去寻艾野。
  小镇不同于市区,很多路都没有名字,她对这个小镇不熟,摸索了好久都没看到哪里有工地。
  远远瞧见那棵蓝桉树,干脆拐进了那条通往小河边的路。
  原来她们说的工地在这里,翎烟扫视下眼前,与其说是工地,其实并没有任何施工的高架,也没有那种施工专用的蓝色铁皮围栏。
  只有几个工人不知在那忙些什么,还有两个看不出来是不是在作业的挖掘机。旁边堆了些很高的土,像是等着卡车来拉。
  那边有人在喊:“你快下来吧,一会儿老板来了。”
  那辆挖掘机没听到一样,哐当哐当地前进着,钢铁手臂小心翼翼地做着各种动作。
  下面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像是挖掘机本来的操作者,他又喊:“我把钱退给你,别学了。你这样开,我害怕,挖掘机它也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