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为知愣在原地,一个个问题冲出脑袋。江为喜什么时候近视的?已经300度了?为什么她不知道王曼曦却知道?王曼曦怎么又为她破费?
  神情复杂地看着王曼曦,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还想拿回来让她带走,王曼曦抓住她的手,预先于她的拒绝说道:“这东西就是给小喜买的,量身定做,又退不了,你别想给我送回来。”
  “多少钱,我转给你……”
  “啊?”王曼曦气得拍了她一下,“我们都什么关系了,你还在这里和我客气?小喜也是我妹妹,今天她毕业,给她送礼物怎么了,别在这里丧气——小喜,你说是不是?”
  江为喜已经把眼镜戴上,望着四周适应眼睛。看着两个人,各个都期待着她说出相反的话,最后还是弱弱地点了点头。
  “谢谢小曦姐。”
  王曼曦满意地扬起头,江为知再也说不出话来。可又做不到不介意,在楼下和王曼曦走着的时候,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吧,感到不自在是她自己的问题。
  “谢谢你。”千言万语最后说出来的只有这句。
  “谢我什么?”王曼曦不解地问。她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
  谢什么?有太多值得谢的地方。在餐桌上对她的照顾,替她帮江为喜配眼镜,连手机也是拖她找的人低于市价买到的。
  “不许和我说谢谢知道不?”
  王曼曦停下脚步,于是她也不得不停下来,看着王曼曦强装严肃的脸。
  “说谢谢太生分了,以后不许这么和我说了,不然我会生气的,听到没?!”
  “嗯。”
  她憋着笑意,却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王曼曦立刻喜笑颜开,拉着她跑了起来,影子在脚下一晃一晃。
  没多久就跑到了她家,这下又不舍得放江为知走,两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什么,就是彼此赖着,腿上咬了好几个包。
  但终究要有分别的时候。王曼曦抱了抱她,便是离别的标志。转过身往回走,短短几步路频频回头。当身影变得渺小模糊,声音却是清澈的。
  “晚上见!”
  每到这时候,江为知都想说和我回家吧,可没有一次真的说出来。有时候对着黑暗默念,就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王曼曦很回避父亲的问题,所以她只能根据王曼曦的状态猜测,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常。
  所幸两个人之间的这一天还没有真的结束,每一天她们都打着语音入睡,即使没说过什么,但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就足够真实。
  江为知等她进了门才离开。一个人走着两人来时的道路,她那冷清的家就在不远处等着她,低矮的楼房隐匿在夜色里,身后也是空荡荡的,可心里端着温热,就像那场晚餐的热气往她心上扑。
  打死了一只落在腿上的蚊子。夏天果真来了。
  第14章 谎言
  思琪讨厌夏天。
  四面八方射来的光线从窗帘缝隙处钻进来,在地砖上印下一道道条痕。她放下键盘。出门的衣服已经摆在床上。素雅的白色长裙长袖,她买了五套,整个夏季轮换着穿,基本不会穿别的款式的衣服。
  哪怕过去这么久,独自穿衣服还是不方便,费了很大功夫才穿戴整齐,最后戴上口罩手套,拿起挂在门口的遮阳伞,推着轮椅出了门。
  尤其这种艳阳高照的天气尤其让她生厌,浑身包闷得严严实实,□□像装在蒸锅里,但又不能脱掉任何一件。所以她几乎不会在白天出门,可这次要去见一个人。
  开在街角的咖啡馆,推开木门就闻到一股咖啡因的苦味。店里人不多,都是穿着时尚的年轻人,店里复古的风格很能吸引年轻人来打卡出片。至于咖啡的味道则平平无奇,能开到现在全凭店主的热爱。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来这家店很多次,和老板也是故交,但从来不点咖啡,老板在的话会聊阵天,现在老板不在,于是只是撑着头观察四周的顾客。
  偶尔有人觉察到她的目光,诧异地望着她,她也不回避,只等自己看够了为止,再寻找下一个“猎物”。
  总是这样,母亲和咖啡店老板都劝过她改掉这个坏习惯。曾经就有人被她盯得发毛,走到她身边想要教训她。但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照旧我行我素,毕竟没有人真的会和一个瘸子置气。
  除了弹钢琴和作词,她最喜欢的事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观察每一个人,猜测她们的性格、人生经历、未来。每一个都像上演了一部传记电影,从孩提到暮年,人生中的各个经历在她心里一一闪过,几乎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而更为有趣的是横向对比。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迥然不同,这是她保持新鲜感的原因,也不可避免地混淆又淡忘,一旦结束就销毁成一片死灰。可总有一些东西,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眼前,平等地来自每个人身上。没有人能逃过这个悲剧的诅咒,也没有人真的愿意去摆脱,于是痛苦就此如影随形。
  她是裁决她们命运的导演,盲目自信的预言家,也是永远坐在舞台下,从未真的动过情,却还是永不厌倦地看下去的观众。
  二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她不着急,又等了二十分钟,她最擅长的就是消磨时间,可那个人依然没有出现。
  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来,所以并不感到气馁。至于抱的那一丝希望,可能是她真的看不懂那个人,希望能得到些意外的东西吧。
  正当她决定离开的时候,老板开门走了进来,穿得松松垮垮,困乏地打着哈欠。一进门就看见了思琪,以为是看错了,但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于是快步朝她走来,坐到她对面。
  “梁思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月前。”
  “一个月?!你都不告诉我一声??”
  “我来过一次,你不在。”
  “那你就不能给我发个消息吗?”
  范小舒敢说她们关系不差,从高中到现在,一直没有断绝关系。但思琪的性格就那样,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要推出很远。于是也不会真的责怪,已经两年没有见了,哪怕过了那个矫情的年纪,也否定不了想念。
  “你这次要呆多久?”
  “大概很久吧。”
  “和你妈住在一起吗?”
  “嗯。”
  “你现在,还在弹琴吗?”
  “对。我加了一个乐队。”
  思琪偏过头望向窗外,透过绿植和蕾丝帘幕,树影在窗玻璃上一晃一晃,也在桌面上投下摇晃的暗影,跳跃在她覆着手套的手上。
  “啊……那挺好的。”范小舒叹了一口气,从思琪的表情里读不出更多的东西,也就不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会触碰禁忌。“那些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
  “也是,在这能凑出几个好人来……所以,你是搞认真的?”
  “不是。”
  思琪抬起头,看了一眼范小舒,对朋友会避免那样咄咄逼人的目光,于是只是轻轻掠过,然后再度落在自己在阴影中隐匿又显现的手。
  范小舒是她现在唯一能说上话的人,但也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在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如果在此期间她们总是能见面,也许她一桩桩都可以讲给范小舒听。可一旦累积在一起,就很难说出口了。
  “啊,行吧,反正你真想搞,回c市有的是机遇——”
  “小舒。”思琪突然打断她,这是她到目前为止第一句主动说的话。
  “怎么了?”
  “你最近怎么样?”
  范小舒最懂她不过,知道她的言外之意。“我不就那个样,你想问啥直接问。”
  “……”
  她琢磨了一阵,尽量言简意赅地问:“如果你想求一个人办一件事,只有她能办到,但她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你怎么办?”
  “你要办什么事?”
  “和你没关系。”
  “……那你不能告诉我?”
  “不能。”
  范小舒扶了一下额头,被思琪这样果断地拒绝时有发生,即使真的好奇和担心也问不出来。她愿意尽力帮思琪解答,但说的这样抽象完全就听不懂啊。
  “呃……是很过分的事吗?”
  “不是。”
  “喂,我说,你是不是又给人逼得太紧了?你那种社交方式真的有问题的好吧。”
  “什么意思?”
  “行吧……那你,我想想……你是不是,神神秘秘的,让对方搞不懂你想干什么,不敢答应你呢?”
  “没有吧。”
  “就是这样吧!”
  “有什么不懂的?”
  “你说清楚了没?”
  “说什么?”
  “你想请对方办事,你要把目的说清啊,你只让对方干什么干什么,一句也不解释,对方怎么敢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