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辈忧心她婚前已无遮拦,只怕婚后更嚣张,几番犹豫之后,只得上门退亲。”
  王熙凤破口大骂:“你为了退婚,竟是什么谎都撒得出来了!你且说个明白,我是何时何地在何人面前说出的此等大逆不道之语?”
  贾琏强硬道:“你敢对天发誓,你没这么想过吗?”
  何止想过,她前世直接做过!
  以前的王熙凤半点不信阴司报应的说法,可后来巧姐出事,她求遍神佛也没得个好结果。
  那时她就后悔了,觉得是自己平日对鬼神不敬,才害得女儿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死而复生,她更不敢随意发誓,唯恐应验到在意之人身上。
  是以贾琏话落,她便僵住了。
  贾琏得意:“叔父您看!”
  王子腾:“……”
  看什么看?
  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被一个女人辖制了不成?
  就不能先将人糊弄着娶回家中?到时你无论是在家中纳妾蓄婢,还是在外养个情人姘头的,难道他还能为这点区区小事打上门去不成?
  男子三妻四妾多寻常?
  这琏二怎么又窝囊又强硬的。
  但王子腾不好骂贾琏,只能看向王熙凤:“你一个女子,怎养出了如此大的妒性?你就算不嫁贾琏,日后的丈夫也是要纳妾蓄婢,在屋里养一大堆人的,你还与之没甚感情,哪有和贾琏成婚来得畅快?”
  贾琏张嘴想说话,被贾赦一巴掌拍得龇牙咧嘴,只能闭嘴。
  王熙凤红着眼眶,咬死了贾琏的过错:“就算没甚感情,也好过仇视、厌恶于我。”
  王子腾心想这不胡扯吗?
  难道就因为你婚前暴露了嫉妒的本性,贾琏就恨上你了?
  但他一转头,竟果然在贾琏眼底发现了几分藏不住的恨意,甚至还有两分大仇得报般的畅快与得意。
  大仇得报?
  王子腾糊涂了:这两孩子才几岁,怎么还结了仇?
  可侄女的表现不像结仇啊?
  分明是被伤透了心。
  他到底真心疼过王熙凤,见状难免生出一丝犹豫。
  仇恨……有些太超过了。
  贾琏冷哼道:“总之,晚辈绝不会娶凤姐儿。这婚事若成了,晚辈绝不可能好好待她。”
  贾赦又是一巴掌:“就你嘴巴能说是吧?”
  他用了全力,直将贾琏打得原地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在地上,再抬起头,脸也痛得发青发白。
  可见是下了狠手。
  王子腾见状,不好多说什么。
  但贾琏已将话说尽了,他就算再舍不得这门婚事,也只能放弃。
  想到这儿,他烦躁摆手:“既然琏二无意,凤姐儿又不是非你不嫁,两家便当从未有过这事吧。”
  贾赦忙说了几句好话。
  王子腾却不想再搭理他,直接端起了茶杯。
  贾赦领悟,当即拱手准备告辞。
  贾琏却又开了口:“虽两家婚事不成,但晚辈对平儿着实喜欢,不知叔父可否将其赠予晚辈?”
  他倒不是多喜欢平儿,只是前世他与平儿做了几年正经夫妻,对她贤惠大度的性子极满意,早将她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并不想让她这辈子落到别的男人手里。
  是以明知王家会生气,也还是开了口。
  王子腾就是脾气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了:“贾琏你简直欺人太甚!打量我王家无人,可以随意欺负不成?信不信我……”
  “叔父,”王熙凤泪眼涟涟,“看他模样,指不定早对平儿生了邪心,平儿私底下也说不准……”
  “我身边并非无人伺候,他既开了口,不如成全了他们。”
  平儿大惊失色:“姑娘……”
  王熙凤别开眼,不愿看她。
  平儿前世为贾琏做了多少对不起她之事,她也看在往日情分不曾深究,唯独扶正一事,实在叫她如鲠在喉。
  她本就小心眼,就算今日将平儿留下,日后出嫁也必会打发了她,倒不如给了贾琏,成全他们前世缘分。
  平儿见状,瞬间脱力倒地。
  王子腾却已暴跳如雷。
  贾赦反应迅速,立即弓腰道歉,却还是被他骂成了孙子。
  他哪儿受过此等闲气?反手就将罪魁祸首拽了个趔趄,又一把摁住肩膀,强压着人跪在了地上:“混账东西,还不认错!”
  贾琏最怕贾赦,顿时心生悔意,暗骂自己糊涂。
  嘴里更是道歉不停。
  王子腾却已懒得搭理,只一味地叫管家送客。
  贾赦只能潦草说了几句场面话,又诚恳道了歉,便拖着死狗一样的贾琏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及至马车前,王府管家送来了平儿和她的卖身契。
  贾赦嘶了一声,抬手就给了贾琏一个巴掌,瞬间将人抽得肿了脸,不等他告饶,反手又是一巴掌。
  “老太太怎么教你的?小辈在家里怎么胡闹都不必管,但出了贾家的大门,若有一处失了礼数让贾家丢脸,不如直接打死了事。”
  “你今日是被人下了降头不成?从踏入王家大门起,你自己数数,到底做了多少丢尽为父老脸之事?”
  “我恨不能掐死你这祸头子!”
  贾琏早后悔了。
  他就是前世过惯了当家做主的日子,重生回来没适应,一时忘了形。
  可他不能解释。
  贾琏只能将目光投向平儿。
  以平儿聪慧,必能从中调和,让贾赦放过自己。
  可平儿如今自身难保,早已哭得泪眼朦胧,看不清眼前人的身影,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大清,哪儿还分得出心神去劝?只能无声哭泣罢了。
  不一会儿,贾琏便惨叫起来。
  还是车夫看不过眼劝了一句:“大老爷,这是王家门口。”
  贾赦动作一顿,倒是没再打人。
  但……
  他冰冷地看着贾琏:“到底是在别人家门口,不好再叫他们看了笑话。但我眼下饶过了你,回去必叫你知道知道,‘礼’字到底怎么写!”
  说完哼了声,直接登上了马车。
  贾琏不敢吱声,忙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唯有平儿站在车前,等到马车启动也不见贾琏让她上车,只得忍着泪小跑跟上。
  第2章
  成功搬开了压在心头的大石,王熙凤回房后睡了顿饱觉。
  王子腾夫妻却彻夜未眠。
  筹谋十多年的婚事突然告吹,王子腾一时有些无措。尤其冷静后发现,以自家如今门庭已攀不上比贾家更好的婚事,更是后悔白日的莽撞。
  他夫人却道:“也未必不能再与贾家结亲。”
  王子腾一顿:“今日已将话说绝了,便是我愿意腆着老脸求和,贾家老太君也不可能同意。”
  这门婚事本就是王家强求,老太太和贾赦且不愿意呢。
  别看贾赦那般生气,心底指不定多高兴。
  他夫人:“谁说只有一个贾家?连凤丫头的竹马也不止贾琏一人。”
  那贾珍向来不管儿子,贾蓉、贾蔷两个堂兄弟几乎是在荣国府与贾珠、贾琏一同长大。
  王熙凤去荣国府时虽与贾琏接触最多,却也未必与贾蓉没感情。
  她见过贾蓉,那也是个和贾琏差不多的好色胚子,偶尔看向凤丫头时,视线黏她身上都挪不开,他不可能拒绝和凤丫头联姻的。
  王子腾来了兴致:“但宁府的权势比荣府到底差了一筹。”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他夫人劝道,“若你真能借宁府起势,荣府和小姑子难道愿意干看着?”
  王家缺势,贾家也缺人啊。
  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儿。
  王子腾陷入沉思,许久后道:“夫人言之有理。我明日便去找贾敬探探口风,看能否凑成好事。”
  “只一点,那贾蓉比贾琏小两岁,定亲尚好,成婚只怕有得等。”
  “一两年而已,我等得起。”王子腾不以为意,“何况未必需要等这么久。那贾敬一心科举,如今已有了举人功名,宁国府的军中势力对他而言反成了拖累,等他中了进士,绝不会再与军中联系。”
  这样一想,他反而觉得贾蓉是比贾琏更好的联姻人选。
  “说不得两孩子定亲之后,贾敬便将军中势力交给我了呢?”
  -
  王熙凤不知叔婶打算,正忙活着和娘家旧人联络感情。
  尤其是尚年幼的堂妹。
  她记得清楚,堂妹未来可是嫁给了侯府世子。与她处出了感情,日后也有个求助的地方。
  想到前世生日她被贾琏拿着剑追杀,贾家派人回王家报了信,叔叔婶婶却毫无表示,她就一阵心寒。
  后来巧姐更是被她亲哥卖了。
  王熙凤深切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娘家根本靠不住。
  那不是亲人。
  亲戚而已。
  但还没等她见到堂妹,叔婶便将她叫去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