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可以了。”
  陆元昭深觉自己像是地壳运动时的大陆板块,大陆碰撞,板块破裂,岩浆迸发,她被一点点地拆碎,散落在海上。
  这会儿她就是一片漂浮在海上的浮木,在风雨飘零的海面上晃晃悠悠,面对即将爆发的急风骤雨束手无策,她费力地想要挣脱海浪的掌控,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心心念念的岸边。
  直到一个浪潮拍打而来,将她翻在了海浪之下。
  潮涨潮落,带着她起起伏伏,直至地壳运动归于平稳,她的酒意也已经散了大半。
  恢复了几分理性的神思敏锐地察觉到地壳运动的变化,她怔怔地抬头,看着那两颗在黑夜里闪烁的星星,生出一点气力,“你在生气。”
  沉默寡言地,一味只想着将她拖进海里。
  “angry——”
  她微微俯身,在群山边念出了一个英文单词。
  “你为什么生气?”
  沈淮序说:“你喝了太多的酒。”
  还差点将他错认成她那个早该投胎的前男友。
  陆元昭闷声说:“那我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
  “因为你。”
  一想到沈淮序跟个哑巴似的闷声不响了六年,陆元昭在他的锁骨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势必要给他咬出点血来,“你要是再这么哑巴,我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你不是说追求我的吗。”陆元昭的指尖在他的胸口用力地戳了下,留下一道浅浅的半月形印子,“为什么一声不吭。”
  “怕你知道了,影响你的判断。”陆元昭手上的这点小动作对沈淮序而言不痛不痒,他轻轻地拨开她额上被汗打湿的鬓发,像是撇开芍药上沾染的尘土,露出那一朵明媚张扬的花来。
  黑暗里,陆元昭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在力竭之间,辨别出他认真的语气,“元昭,任何时候,你有拒绝的权利。”
  “付不付出,付出多少,都是别人的意愿,你不能因为心怀愧疚,就选择报答。”
  “没有人能对你挟恩以报。”他说:“别人追求你,你可以不做回应。”
  包括我在内。
  第58章 心意ing“你昨晚说喜欢我”
  屋里头的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夜色的残墨悄然褪去,疾风骤雨才缓慢地停止。
  天光像是被水化开的藤黄,透过玻璃,从窗帘底端的缝隙里流淌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晕开一道窄小的金色。
  沈淮序只睡了四个小时就清醒了,他
  侧躺在陆元昭身侧,屏住呼吸,安静地端详她恬适的睡颜。
  昨夜沈抒泓就来过电话,说陆元昭来问自己当年的那些事,他便自己都吐了个干净。
  沈淮序不担心这些一腔情愿的付出为人所知,本来也没想着故意去隐瞒,只是担心自己的这些付出叫陆元昭知道,会不会让她有负担。
  他焦急地问沈抒泓,陆元昭离开时,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沈抒泓叹了口气,说嫂子没什么反应,只是看上去恹恹的,好像很难过。
  又问自己,若是不叫陆元昭知道这些事,那在背后默不作声地做了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比起沈淮序自己,沈抒泓更替沈淮序惋惜。
  沈抒泓是看着沈淮序一步步过来的,从出生起就被摁在框里按部就班地灌水长大,沈恪的严苛要求,赵淑贞望孙成龙的希冀,无不是沈淮序从小到的枷锁。
  和陆元昭结婚,大概是沈淮序三十年来,唯一一次自己掌握主导权做出的决定。
  为此,他放弃了所有。
  所以真的值得倾尽所有吗。
  沈淮序不予苟同,陆元昭不知道也无妨,他做这些事,也不是单单做给陆元昭看的。
  他的付出当然值得,沈淮序可以断定,哪怕到垂暮之年,他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在异国呆几年,换来一辈子不再受人束缚,相伴在陆元昭身边的机会,当然值得。
  年少时的阴差阳错已叫他错过了陆元昭一次,他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与陆元昭相识的机会,甚至都做好了后退一步成全的准备,可任谁也没有想到,陆元昭自己主动走到了他眼前。
  他捧着那束短暂停留在自己掌心的月亮,生怕晚风吹来一片云,遮住了那片月光。
  既然月亮已经照到了他的身上,那他便不会再放手。
  沈淮序想,比起从前只敢在博物馆中远远地望她一眼,如今的他得有多幸运,才能名正言顺地走进她的生命里。
  他不愿彻底地剖开心迹,将自己过往的心意与倾注展现在陆元昭眼前,他有时间,陪着陆元昭慢慢地走,直到她回头看到他站在她的身后。
  所幸自己没等多久,就等来了她回头。
  沈淮序看着身侧熟睡的陆元昭,常年不见天日的底下暗河终于找到了出水口,汇聚成了心口的那一汪宁静的湖泊,只需稍稍抬头,就能望见生长于山脊的那一多花。
  水源终会在高温下蒸发,凝结,再化成雨,落在那一朵花上。
  他愿意耗费心力,去供养这一枝花。
  这遭,便算是互通心意了吧。
  -
  日头一点点地向上攀爬,直至最高峰,阳光透过园子里还未长开的榕树枝桠,在灰白的墙面上落下单调的黑影。
  房间里的遮光窗帘将屋子里遮得密不透风,只流进来一点点细微的光影,淌在地板上。
  在胃里不断地抽动,咕咕直叫时,陆元昭才悠悠转醒,她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昨夜酒后乱|性的碎片记忆犹如放电影般在脑中闪回,她没睁开眼,微微地动了动。
  干爽的身体还残留着自己钟爱的白茶沐浴液的气味,头发蓬松地散在枕上,有一部分挂在了自己的耳侧,好像还抹上了护发精油,
  身上没有丝毫黏腻,也没有湿哒哒的被子贴在自己身上。
  她起了点赖床的心思,舒服在包裹住她全身的热流里头翻了个身,然后一头磕在了沈淮序手中的书脊上。
  “……”
  缓冲几秒后,陆元昭彻底醒了,她在男人的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气味,然后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
  腰像是被人没打麻药后拆断,又马虎地拼接在一起,泛着不容忽视的痛感。
  陆元昭眨眨眼,宿醉的太阳穴还在吐吐发疼,她往四周看了一圈,问:“这是哪里?”
  沈淮序将手里的书丢在床头,伸手将她捞回怀里,像是知道她会腰疼般,手指穿进她的睡衣下摆,替她揉着后腰的那处酸胀,“我家。”
  哦对。
  陆元昭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借着酒意把沈淮序睡了。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戴整齐的,崭新的真丝睡衣,也不知道沈淮序是什么时候买的,她坐在床头,抬起手,捋了下自己顺滑的长发。
  不得不感慨沈淮序这人的售后服务还真不错。
  连头都给她洗了,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一点记忆都没有。
  雨下了一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蜷在沈淮序的怀里,眼睛还未完全回神,泛着一股雨后山林的朦胧,细密地目光沿着他的下颌线往上,去寻他的眼睛。
  “昭昭。”沈淮序低着头,呼吸微沉,陆元昭既然醒了,那就有必要谈一谈昨晚的事,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说:“你昨晚说喜欢我。”
  “嗯,我知道。”陆元昭没有睡完提起裤子就走人的习惯,她环顾空空荡荡的房间,隐约记得沈淮序昨晚提了一嘴将陆灕送到何处,但一时还是想不起来,不太放心地问:“小荔枝呢?”
  “昭昭。”沈淮序还当她是在逃避,将她桎梏在怀中,一下又一下地替她揉着腰,“你昨晚还说,想与我试试。”
  “我记着呢。”陆元昭奇怪地在他怀里抬起头,还是发问:“女儿呢?”
  沈淮序全然不知陆元昭在想什么,还当她是清醒了翻脸不认人,便一味地同她翻起旧账,“你还说——”
  “沈淮序!”
  陆元昭的耐心耗尽,用力地在被子下蹬了他一脚,“我问你我女儿呢?”
  “……”沈淮序嘶了一声,一下松开了圈在陆元昭身后的手,陆元昭没收着力,踹得实实在在,他沉重地吐息着,去平复下那难捱的疼痛,一边让她放宽心,“在爷爷奶奶家。”
  陆元昭抬眼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沈淮序,知道自己踹的力道有些大,但一想到自己腰上的酸胀来自于谁,心里的那点愧悔顿时消得一干二净,作势要爬起来,“那我们一会儿去接回来。”
  “这么着急干什么。”沈淮序圈住她的腰,将她摁回床里,手轻轻地拽了下她的裤腰,“给我看看你的,昨晚在浴室里看都肿了。”
  “……”陆元昭猛地推开他作祟的手,红着脸强调道:“我自己会看。”
  她扯过被子遮住大半张脸,和昨晚骑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