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爸爸。”陆灕趴在栏杆上,回头喊他。
春风吹起他额前的几缕刘海,远远地看上去,当真和大学生没什么区别,沈淮序问:“怎么了?”
陆灕凑近了些,朝他招手,沈淮序配合地低下头,听见女儿问:“爸爸会永远和妈妈在一起吗?”
沈淮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台之下,一对学生家长正手牵手,为一名高年级的运动员呐喊加油。
他犹疑着,短短几秒内还真不能给出什么准确的保证。
陆元昭当下愿意与他一道是好,可若是她腻了烦了,纵然沈淮序不愿放手,她的性格也能想出无数办法逼沈淮序放手。
“爸爸也不知道。”沈淮序说。
他一贯是尊重陆元昭意愿的,可如今他们日日夜夜都相伴相依,尝过甜头的人,当真不会在长期的浓情浸染中变得愈加贪婪吗?
陆灕想了一会儿,确信道:“妈妈会一直和爸爸在一起的。”
沈淮序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陆灕说:“因为荔枝喜欢爸爸,妈妈喜欢荔枝。”
所以妈妈会为了荔枝和爸爸在一起。
“小荔枝,爸爸妈妈是不是在一起,这是我们的事。”沈淮序捧起她肉嘟嘟的小脸,教育道:“如果说,爸爸妈妈会分开,那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妈妈喜欢爸爸,所以才会和爸爸在一起,妈妈不喜欢了,小荔枝也要站在妈妈那一边。”
“但是荔枝不能强迫妈妈和爸爸在一起,知道吗?”
陆灕哦了一声,恍然道:“我知道了,我要尊重妈妈的想法。”
“没错。”沈淮序笑着夸奖她的一点就通,“我们宝宝好聪明。”
人生百态,没人能对未来做出足够的保证。
沈淮序想,倘若有朝一日他与陆元昭当真分开了,那也只会是自己的问题。
所以陆灕,得坚定地维护妈妈。
在学校里上了一天班的陆元昭自然不知道父女俩在体育中心的看台上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隔天下午,陆元昭就起床给陆灕编了两股麻花辫,陪父女俩去了体育中心。
塑胶跑道被正午的阳光晒出淡淡的橡胶味陆元昭坐在看台的塑料椅上,膝头摆着一台相机,正调整参数,准备给一会儿上场的父女俩拍照。
沈淮序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陆灕扎在女生堆里,同几个小朋友聊天。
离上场还有几分钟,陆元昭调好相机,闲来无事,索性仰起头,看距自己半米的男人。
他今天的穿搭倒是罕见,少有地脱掉了一如既往板正的西装,换上了一身全黑的运动服,胸口被陆灕贴上了张荧光号码牌,袖口卷起两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靠在看台的栏杆边,留意着陆灕那头的动向。
陆元昭笑了下,“你让荔枝多跟朋友相处呗,老盯着看做什么?”
“在想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
“哪样?”
“像荔枝这样。”
在这个年纪,和几个朋友一起,笑靥如花地聊天。
陆元昭问:“怎么,开始怀念小时候的我?”
“小时候可爱。”
“那现在呢?”
“现在明媚大胆,和小时候一样。”
“那看来还是小时候比较好。”陆元昭回想了一番,“至少小时候可以踩你的腿。”
天底下有谁能踩在沈淮序的腿上去翻墙。
沈淮序低笑了声,坐到她的身边,提醒她,“你前两日好像也踩了。”
“……”
“陆教授。”
谈笑间,陆元昭的身边走来一名中年男人,礼貌地同陆元昭打了声招呼。
陆元昭:“陈老师,都说了我还没评教授呢。”
沈淮序抬起眼略看了看男人,问陆元昭:“这位是——”
“小荔枝的体育老师。”陆元昭同人介绍道:“这位是我先生。”
男人看着沈淮序,礼貌地笑道:“上学期一直没见过陆灕父亲,今天算是见到了。”
“之前一直在国外工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扬起,沈淮序欣慰道:“现在终于调任回国,”
“回来陪着孩子就好。”男人附议道:“一会儿是您陪着陆灕接力跑。”
“是我。”
男人玩笑道:“那得努努力了,有名学生的爸爸,是退役运动员呢。”
陆元昭含笑着点头,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激起了沈淮序的胜负欲。
等到体育老师走远,陆元昭才转过头,凑近了些,在沈淮序耳边叮嘱他,“你都一把年纪了,别逞强。”
“放心,我会努力给荔枝拿个奖牌。”
陆元昭斜了他一眼,正想着寻些什么话来反驳,便听见广播里的音乐停了,不远处,陆灕已经和几个伙伴结束了交谈,往这头跑。
“准备好了?”陆元昭问
:“别闪着腰啊。”
沈淮序莞尔一笑,“那倒不会。”
下午是低年级各班的家长接力跑比赛。
发令枪响的刹那,沈淮序起跑时明显踉跄了半步,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两日在跑步机上跑过,沈淮序的步伐稳健,可同另一名冲在前头的家长还是有些距离。
好在顺利地将接力棒交到了陆灕手上。
跑道扬起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涌,陆元昭端着相机,取景器里,沈淮序绷紧下颌,几根额发被汗打湿粘在了额间,鼻梁上的眼镜不断滑向鼻尖,他借着陆灕跑来的功夫快速地推上。
最后拿了个第二名。
“抱歉啊,小荔枝。”
等到再回看台时,沈淮序的脖子上已挂上了那枚银牌,牵着陆灕与他道歉,“爸爸没拿第一。”
“爸爸的第二名也很棒!”陆灕开心地笑起来,见到陆元昭,连忙将脖子上的银牌展示给陆元昭看。
“挺厉害啊,拿了第二名。”陆元昭站在看台,给父女俩递上水,拿出一个粉色的吸管杯给陆灕,言笑晏晏地问:“荔枝,爸爸是不是很厉害?”
陆灕的大眼睛明光烁亮,透出十足十的崇拜来,“爸爸超级厉害!”
“把汗擦擦。”陆元昭掏出湿巾递给沈淮序,余光瞥见大汗淋漓的女儿正要脱去外套,连忙组织——“哦——小荔枝,把外套穿上,别冻着了。”
“好吧。”陆灕不情愿地将外套穿上,忽而举起自己右侧的麻花辫给沈淮序看,“妈妈,我的头发松了。”
“妈妈给你重新编一个。”
“我来吧。”沈淮序走近看了眼,才发现是上头的皮筋松了,拉过她,叫她背着自己,“爸爸给你重新扎下。”
陆灕诧异地问:“爸爸怎么会扎麻花辫?”
沈淮序熟练地将陆灕一边的头发分成三股,利落地编好,笑道:“爸爸和妈妈学的。”
站在一旁端详父女二人的陆元昭眉心一跳,心道这哪里是同她学的。
过去那短促的三个月,也只有沈淮序,会趁着自己睡着时,捧起自己披散在枕芯的头发,无师自通地给自己编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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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元昭是在回去的路上才发觉沈淮序的异常的。
陆灕趴在后座的中间摆弄银牌,奖牌磕到车窗发出轻响。
司机坐在前头开车,沈淮序面色如常,等红灯时陆元昭放下手机,无意地往身侧一瞥,恰好撞见沈淮序因着刹车,他下意识去扶后腰。
怎么跑着步还把腰给伤到了。
陆元昭留意到他的动静,担忧地往他的后腰看了一眼,怕陆灕忧心,面不改色地装作不知情。
直到回到家,将陆灕收拾好,才分出些心力去拿药膏,开隔壁的家门。
客厅里头没人,陆元昭问了阿姨,说先生在二楼的卧室里。
陆元昭摁下电梯直达二楼,无声地潜入他的卧室,见沐浴过后沈淮序正在二楼更衣间里,上半身未着衣物,对着全身镜往自己的身上贴药膏。
陆元昭叹了口气,走上前拿过他手上的药膏,嘴上不依不挠,“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沈淮序笑着说:“我也没想到是有些老了。”
哪怕从前一直保持着健身的习惯,今日骤然发力,反倒叫腰间的肌肉有些拉伤。
“哪里疼?”
沈淮序指了指后腰处:“这里。”
“你倒是能忍。”
一路上为了不叫陆灕察觉,愣是一声不吭。
沈淮序温和一笑,“这不是在等着你来吗?”
嘴上是这么说着,可见陆元昭凝重的面色,又怕陆元昭真的担心起来,“放心,我心里有数。”
陆元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最后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某一处,“你得保重自己身子啊。”
“……”沈淮序低缓一笑,直白地提醒她,“这里没伤着。”
他倾身靠近了些,赤裸的上半身折射出细碎的光,沐浴过后的水珠顺着锁骨花罗,在腹肌的沟壑间蜿蜒,隐入了裤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