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着沈淮序的脖子，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得等我回酒店换身衣服。”
  一身矿物颜料和明胶蛤粉混合的气味，陆元昭是闻习惯了，但总不能顶着这气味出门。
  “不了。”沈淮序摇头，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丝，“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去就好。”
  他是因着陆元昭来的，总不能叫她拖着疲惫的
  身子加班完还给自己做导游。
  沈淮序看着她愈发显眼的下颌线，也不知陆元昭是不是又清瘦了些，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陆元昭说：“你呢？”
  “我没事。”沈淮序笑着捧起她的脸，“我在飞机上也用过饭了。”
  陆元昭从他的怀里微微撤离些，仔细地打量着他。
  沈淮序今天穿的是一件剪裁考究的黑色长款风衣，衬得他快一米九的身形挺拔颀长，走廊昏黄的灯光描出他立体的眉骨，被那略显慵懒的姿态奇妙地中和，显得内敛却又张扬。
  陆元昭很难想象这么相悖的两个形容词可以并行放在同一个人身上。
  她的眸色微动，深嗅着沈淮序身上的气息，彻底松弛下来，眼底涌上的是一股微弱的倦意，“那我想睡觉。”
  至于是哪种睡觉，她没说白。
  沈淮序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他从风衣口袋里伸出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低声问道：“那去我那儿睡？”
  “应该比你那儿睡得舒服些。”
  吴睿已经在车上等着了，见二人出来，下车给他们开车门。
  陆元昭钻进后座，沈淮序跟着坐进了车内，像是牵不够似的，又拉过她的手攥在掌中。
  “元昭。”吴睿笑着与她寒暄，“还适应吗。”
  “都挺好的。”陆元昭笑道：“就是忙了点，不过再过二十来天也就回去了。”
  吴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沈淮序，打趣说：“淮序这两日一直念叨你呢。”
  “怕你吃不好穿不暖的，要不是你不让，都想让家里的厨师来这儿给你烧菜了。”
  覆在陆元昭手上的五指骤然收紧。
  沈淮序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提醒道：“吴叔。”
  “行行行，我不说了。”吴睿笑着摆摆手，不再多言。
  司机载着陆元昭驶过沙漠，停在了一处宏大的卡其色建筑前。
  陆元昭四处环顾这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诧异道：“你怎么定在这儿了？”
  她知道这家酒店，一晚上的价格，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多。
  沈淮序看着她弯起的眉眼，轻描淡写道：“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妈和齐祺也住在这儿，明天可以带着荔枝一起出去逛逛。”沈淮序牵着她走过大堂，停在一扇门前，“先回去休息？”
  “不是说想睡觉？”
  “那也得洗个澡啊。”陆元昭跟着进门，脱下身上夹杂着寒气的夹克外套，挂在房间深处的衣帽间里。
  “我想洗个澡。”
  沈淮序将手上的风衣外套与她的夹克挂在一起，衬衫下的肩胛骨轮廓随着动作舒展，隐隐囊括出好看的肌肉线条，他挽起袖口，脸上的笑容深不可测，“一起？”
  “……”陆元昭眉心一跳，不明白沈淮序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讲出这话，她横了沈淮序一眼，直说：“不要。”
  她径自绕过沈淮序，坐在沙发里，等到吴睿送来衣物，拿着衣物冲进浴室，反锁上门。
  独留沈淮序眸色深深地盯着那紧锁的浴室门，陆元昭步履匆匆一头扎进浴室里带来的风仿若还拂在脸颊边，引得沈淮序阵阵发笑。
  纵然心里有想法，到底是顾虑着她加了一天班，没准备胡来。
  今日陆元昭睡得早，在得知齐祺已经将玩闹了一晚上的女儿顺利地带回酒店后，心里的记挂总算放下，也没管沈淮序，熄了床头的几盏灯，就睡了过去。
  她不过睡了一个小时便醒了，醒来时浑身闷着层汗，陆元昭不安地动了动，才发觉自己整个人被沈淮序从后抱着，圈在怀里。
  沈淮序睡得浅，陆元昭微微一挣，他便跟着醒了，黑暗中沈淮序没有睁眼，掌心轻巧地揉了揉陆元昭的腰，声音沙哑，“睡醒了？”
  “嗯。”陆元昭在黑暗中转了个身，将头埋进沈淮序的怀里，“我有点睡不着。”
  沈淮序闭着眼，脑中寻回了一丝清明，问：“为什么睡不着？”
  “可能有段时间没和你同床共枕了。”陆元昭一醒就没什么困意，两手不安分地从沈淮序的睡衣下摆穿进去，去摸他的腹肌。
  手感很好，和自己临走时一样。
  “有点不适应。”
  黑暗里僵持的呼吸声渐重，他忽然勾住睡衣下摆，声线不平地问：“那我们做点别的适应下？”
  陆元昭迟钝地在一片漆黑中对上沈淮序深沉的眼眸，在脑子做出决断前，沈淮序的唇便贴了上来。
  修长的五指插入发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沈淮序的舌尖深深地抵入她的唇齿，像是沙漠里的蛇，紧紧地与她交缠。
  沙海在黑夜里下翻滚出浪涛，模糊了远方的地平线。
  陆元昭觉得自己的步伐愈加沉重，龟裂的嘴唇翕动着，渴求寻到绿洲，去贪婪地饮水解渴。
  水面好似清晰的镜子，水面倒映出他模糊的影子，陆元昭看见眼睛迷离，浸透的头发黏在额际，滴滴水珠顺着鼻梁滑落，与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混作一体。
  水流顺着下巴的流入胸口，从拿暂时歇脚的床榻到用大理石堆砌的浴室，陆元昭闭着眼，任凭那滚烫的身躯引着自己天旋地转。
  水珠从睫毛滴落，在朦胧的视野里泛着氤氲水汽，背后是浴室冰凉的大理石墙，头顶的花洒无休止地喷洒在身上，身下渗出的凉意，每个毛孔都如同久旱的裂土，疯狂吮吸着潮湿的水汽。
  第80章 对戒“想求婚？”
  隔天陆元昭从混沌一片中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身侧的被褥早已冷了，房间里安静地出奇，陆元昭闭着眼去捞过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才惊觉已过晌午。
  要怪就怪沈淮序,昨夜折腾个没完。
  她从床上跃下,像是感应到般,卧室的门从外被人轻轻拉开，沈淮序站在门边,见她已经起身，有些诧异,“我还想来叫醒你。”
  “都中午了。”陆元昭放下手机,腰肢一酸,不受控地嘶了声。
  门边传来声不合时宜的轻笑，陆元昭回头,狠狠地瞪着那名罪魁祸首。
  “你就不能轻点。”
  “抱歉。”沈淮序眼中难掩笑意，走上前来，替她揉腰,“没控制住。”
  “行了,别碰我。”陆元昭甩开沈淮序的手，拖着跟分家似的腿迈进浴室,叼着牙刷,见沈淮序跟了进来，转头含糊地问：“我下午带你和荔枝去莫高窟看看？”
  沈淮序不太确定地扫了眼她的腿,“你能走得动吗？”
  “为什么不能。”陆元昭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口，口齿恢复清晰，“荔枝大老远地飞来,我当然要带她出去走走。”
  陆元昭带着女儿，同齐祺陆凡枝一道在城区里走了一天，等到陪女儿参观完莫高窟，沈淮序亲自开车来，将几人一道接回了酒店。
  陆灕依旧是缠着齐祺要同她睡。
  陆元昭无所事事地倚在沙发上，问沈淮序，“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沈淮序说：“晚上回去太赶了，得让荔枝早些休息。”
  像是怕她难过似的，沈淮序转身，浮起一丝笑意，语气听上去带了点愧疚，“我可能得下下周再来看你，公司这两天有个项目推进，我下周会比较忙——”
  “抱歉，本来想每周都来陪你的。”
  陆元昭坐在床边，撑着头，不明白沈淮序为什么会对没能来陪
  她而心存愧疚，“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看着远方天际的星星点点，忽然问：“你还记得白天我们参观莫高窟是看见的壁画吗？”
  沈淮序不明所以地在她身旁坐下，问：“哪一窟？”
  “428窟。”
  “那幅壁画叫做《梵志拂拂摘花坠命姻缘》”陆元昭回忆道：“古印度青年梵志为新婚不久的妻子上树摘花，妻子得到花后欣喜不已，央求梵志再为她摘一枝。”
  沈淮序很快想起来，接话道：“梵志再次上树折花，怎料树枝折断，他坠地而亡。”
  他疑惑于陆元昭为何忽然提起这事，问：“你想说什么？”
  陆元昭说：“岁月苒苒，转瞬即逝。”
  “听凭本心就好。”
  沈淮序的眼睛幽深，好似缠着一团未化开的浓墨，低喃道：“我们不会这样。”
  “我知道。”陆元昭抬眼看他，说：“沈淮序，再亲密的关系，也不意味着时时刻刻都要陪在一起。”
  她说得认真，“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与事业，不要一味地迁就我。”
  有一个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后盾固然好，可她不希望沈淮序一天到头就围着自己和孩子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