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阿七,去浇水吧。”
  石洞里传来永思清润的声音。
  他神情一怔,双眼无神地抬起头,脸上既茫然又恍惚。
  “好。”
  他站起身,如一个被.操.控的木偶走向了水缸。
  不到片刻,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抬起眼,有些疑惑于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但很快他就想起来自己要给菜地浇水。
  他拍拍自己有些昏沉的头,按部就班的开始干活,之前的一切好似都如散去的云烟,没有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永思飘着红丝带的背影是刻在79号心里最深的烙印。
  他永远为此心动。
  而一旦心动,他势必会想起自己破碎的心。
  看似平静的水面终究还是被一颗小石子打破了。
  那条红丝带究竟是来自偶然的恩赐,还是上天降下的警示与神罚。
  现在无人可知。
  ——
  太阳过于炙热,修好路翻好地的79号又陷进了新一轮的忙碌。
  他每天都要挑水回来给菜地浇水,这样才能保证种子存活。
  可每次不到一个小时,土地就会被晒裂,干涸的泥土连种子都会被晒干。
  于是,每天太阳升起他就要去挑水,一直挑到太阳落山他才得以有片刻的喘息。
  早上永思会送他走出洞口,傍晚永思也会站在洞口等他回来。
  即便累的直不起腰,他也任劳任怨,面对永思的时候,永远是那幅眼神明亮心甘情愿的模样。
  仿佛永思已经成了他坚持辛勤劳作的支柱。
  而他的心里也一直有一道声音响起。
  只要永思陪着他,无论做什么他都愿意。
  重新走到瀑布的79号喘了口气,透过头顶的树缝看到落下的夕阳,他知道这是他今天挑的最后一次水了。
  马上回去就能看到永思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振,顿时涌起无限的力量。
  而当他提起水桶的时候,竖起的耳朵忽然听到了草丛传来的声音。
  他眼神凌厉,立马掏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挥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腿上会绑着一把匕首,只是习惯性的肌肉记忆让他觉得这里就应该有一把匕首。
  只见冷光一闪,细长的蛇身在石头上扭动,他的动作又狠又快,只一个眨眼蛇头就被斩了下来。
  他冷眼看着地上翻滚扭动的蛇身,冷冰冰的脸上带着一丝未消退的杀气。
  而被斩了头颅的蛇身挣扎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动静。
  唯有和身体分离的蛇头还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79号。
  他冷漠地收回视线,转头继续打水,水面上映出他充满煞气的脸,水里的鱼儿立马游动着跑开。
  此时正在石洞里缝布包的永思动作一顿,它侧过头,看向了裂开一条缝的石碑。
  随后它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眼中一片平静。
  ——
  挑完水回来的79号急急忙忙地跑进石洞。
  “永思,我回来了。”
  今天永思没有在洞口等他,心急的他以为永思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看到永思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他才松下一口气,跪坐在地,放轻声音说:“永思,我回来……”
  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瞳孔震动地看着永思的脸。
  为什么……
  他看不到永思的唇了。
  “永思。”
  他轻声开口,一股没来由的恐慌让他的喉咙有些干涩。
  永思那双总是平静淡然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里面没有了这几日的生动与涟漪,便连平静都变成了一种冷漠。
  “你今天做了什么。”
  永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可那股堵在他心里的恐慌却没有消失。
  他张开嘴,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堵住了喉咙。
  等他再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也没做。”他脱口而出。
  心脏迅速下沉,一句话,仿佛让他掉进了无尽的深渊。
  腿上那把匕首冷冰冰地贴着他的皮肤,他记得他已经把上面的血洗干净了,可现在腿上的湿意却让他不知道那上面究竟是水还是遗留的血。
  永思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很久。
  他跪坐在地,直视着永思的眼睛,放在腿上的手却紧紧地握在一起。
  最后,永思收回视线,只说了一句。
  “去干活吧。”
  外面的凉风灌了进来,是比往日还要冷上千百倍的阴冷刺骨。
  永思什么也没问,他却觉得他做错事了。
  第144章
  1
  这件事在79号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一切都看似如常, 永思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可他看不到永思的唇这件事让他难以忽视,甚至是难以忍受。
  他有时想着是不是因为他说了谎, 又或者是……
  每每想到这里, 他都一阵心慌,那颗破碎的心也用力绞紧, 让他无法去想, 也不敢去想。
  而日子越平常, 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影响越深。
  他日.日.夜.夜,仿佛魔怔了一般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但他不知道, 这个答案只要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他就永远也不会想明白。
  在这件事的影响下, 受尽折磨的79号变得越来越恍惚。
  可在面对永思的时候,他却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伪装。
  时间就这样正常的流逝。
  79号弯着腰,在炙热的太阳下给菜地松土,但他的眼神却透着怪异的偏执。
  看到地里一只青绿色的蚂蚱,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挥起锄头用力砸了下去, 小小的蚂蚱被腰斩,身体烂成了一滩泥。
  他头也不回, 继续向前锄地, 没有在意蚂蚱那渺小的尸体。
  “永思, 我回来了。”
  他走进洞口,看到永思正在编斗笠,他放慢了脚步。
  最近永思好似也陷入了忙碌当中,常常做着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也不是看不明白,只是不知道永思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他坐在地上, 轻声说:“永思,我回来了。”
  永思动作一顿,抬起眼眸看向他。
  而对上永思的眼神,他不由得浑身一颤。
  永思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雾,他连永思的眼睛都快要看不清了。
  “天还没黑,去挑水吧。”永思轻声开口。
  他定定地看着永思看不清样子的脸,站起身说:“好。”
  随着他往外走的背影,永思的眼神也一直定格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双眼睛里似乎蕴含着一些他难以承受的东西。
  他拿起扁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良久,永思的视线才从他身上离开。
  而他挑着木桶来到小溪边,看着清澈的溪水,他满眼戾气的把木桶砸进了溪里。
  那幅浑身都充满暴戾之气的样子让人不由得心惊。
  他死死地盯着流淌的小溪,绑在扁担上的绳子让木桶在溪水里被不停地冲刷,轻缓的溪水也开始变得湍急。
  他脸色难看,拧起的断眉充满煞气。
  那些看不见摸不准的东西让他无比焦躁。
  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说完话的那天就变了。
  可他无力挽回,也无法改变。
  永思越来越模糊的脸让他的心里聚起了一团难以发泄的戾气,在永思的面前伪装的越平常,他心里的戾气翻滚的越汹涌。
  看到灵动的鱼儿顺着小溪游进木桶,他眼眸一冷,拔出了腿上的匕首。
  以前他从未在意过腿上的匕首,不在意即不存在。
  可当他拔出这把匕首之后,这把匕首就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他的腿上。
  他想忘也忘不掉,每天冰冷湿粘的感觉就好像上面的血从来没有洗干净过。
  ——
  给菜地浇过水之后,天彻底黑了下来。
  79号抬头看了眼天上圆润的月亮,就像是在和一只眼睛对视。
  那只眼睛清冷无色地看着他,如平静的湖泊没有涟漪,没有白天的太阳那样炙热,却透着另一种无情无欲的冷漠。
  四周的寒风呼呼着向他吹了过来,像刀子一般割在他的皮肤上。
  白天极热,夜晚极冷,就好像身在冰火两重天的地狱。
  地狱……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双眼有片刻的恍惚。
  “阿七。”
  听到永思的声音,他浑身一颤,迅速恢复清醒。
  而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的四肢已经冷的无比僵硬。
  他立马迈开脚步,向着石洞走去。
  只是在他走出几步之后,他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了被月光照亮的地面。
  被捅穿了肚腹的鱼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他,流淌的血水浸湿了泥土,冰冷潮湿的沾湿了他的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