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怎么会在院子里种这种树?”
秋江冷顺着他的话转头看去,像是从来没有发现一样,也惊讶道:
“这是,柏树?”
“想来是上一个院子的主人种的吧,说起来我也有八年没回过这里了,院子里的草木都凋零干净了,倒是它无人照料,还长得这么好。”
“一棵树孤零零地太难看了,得种点其他树,种在一起才好看。”
秋江冷听着却觉得颇费功夫,却见沈徊已经站了起来,说要去寻些树种来,栽种在此。
秋江冷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半会儿才冲他喊道:
“现在是冬天!”
可惜秋江冷难得一回嗓门大,却没被沈徊听见。
第六十六章 番外三 逍遥天地远行客
杨君集是在鸣瑕馆的门口遇见乔乾元的。
刚看见他的时候,这人正在替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测字,不知道测出来了什么,只见到那个小姑娘一脸讳莫如深地离开了。
他却没收人家银子。
“嘿!这老头儿,怎么能让人占了便宜去?”
想到这里,杨君集也没管自己此行为何,就跟上了那个小姑娘,想与她说明白“卦吉卦凶,人事差遣”的道理,莫徒听了天机,徒惹了因果。
谁料却被一人拦下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乔乾元。
只见他笑呵呵地将杨君集拉到一边,跟瞧什么似的瞧着杨君集,仔仔细细,没放过他身上的任何一处。
“瞧什么呢?”
“瞧你身上的大造化。”
杨君集只道这人是关心自己,加上本性使然,算了大半辈子命了,见人就藏不住他那本事,所以说出话来总是叫人不明白。
“你师父呢?她怎么样?”
“我师父好着呢!全须全尾。”
乔乾元拉着他在自己那个算命摊子跟前坐下,问起秋江冷他们的情况。
听到杨君集说出这话,乔乾元先是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一样,从怀里掏出三枚古钱来,来回摆了六个位置,眼中笼罩着不解之色。
杨君集见自己这个师祖突然动作,明白他是在瞧卦象,也想伸出脑袋去看,却被乔乾元一手给挡了回去。
“怎么了?不就是你给我师父算的卦吗?我们现在都回来了,还有什么看不得的,快给我瞧瞧!”
乔乾元神色莫测,只飞快地收起了那三枚古钱,笑眯眯道:
“都结束了,还看什么看?卦象只测未来吉凶,不占过往,别看了别看了。”
杨君集知道乔乾元瞒着自己有事,出发前他都没敢占卜,偏偏看见了自己这个床都下不了的祖师爷算了一卦,就知道他虽然表面上听了秋江冷的话,再不管这件事,其实也是担心他们的,不然怎么会在意此行吉凶祸福呢?
如今他的神态又不像是好事,所以杨君集趁着和他叙旧玩笑的空隙也想看一看卦象如何,谁料老头儿年纪虽大,手脚却快,他只看了一半,像是个,变卦。
于是杨君集也不再多问,只说道:
“算了,反正师父说我们这几个现在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了,妖魔被天火焚烧殆尽,也也碰不上什么事了。”
“诶!要不你跟着我们回鱼龙小院去,我刚给我爹送完东西,舅父给了我好些银钱,让我赶紧打包回蜀地去,师父也说择日就要启程了。”
“兰露最近新学了道点心,永安城里都没有的,你要不要去尝尝?不是很甜,很适合你。”
乔乾元却从杨君集唠唠叨叨的话里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普通人?”
“原来是这样。”
乔乾元说话的声音很低,杨君集忙着给他收那算命摊子,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而他却是立在那柳树底下,抬头观日,直视无碍,甚至能瞧见那日中黑点。
“是该结束了,可是卦象的上显示的终点却不是这样。”
“我一开始算的,也不是这样。”
“有人改变了?”
“不对,非常人之力可及。”
杨君集见着乔乾元还在那里喃喃自语,不由得拉起他离开,虽是无奈,但是还是难掩重逢的欣喜之意。
清明的时候,兰露回到了无忧县。
她为幽铃罗立了一个衣冠冢,也把那黑匣子放了进去。
秋江冷站在她身边,在她上香祭拜之后,也上前去祭拜了,这倒是在兰露意料之外。
“毕竟她救了我,也算我半个师父,我打着她的旗号招摇撞骗,也省了些麻烦。”
这解释于兰露而言,也还说得过去,可要是落到朱雀耳朵里,怕是又要笑她装什么心慈手软的大好人了。
经此一劫,秋江冷变回了普通人,沈徊的妖化也消退了,就连兰露的半妖之态也不见了,只有朱雀,她却未曾被影响。
毕竟真天书在神仙那儿,假天书已经毁了,为什么进入落霞丹炉之后会发生这些变化,只有秋江冷知道。
当朱雀问起她自己为什么没有变成人时,秋江冷只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说道:
“你当是谁都想成人吗?”
“落霞之火,不铸自然。”
“你秉性天然,造化都舍不得锻造你,何况区区落霞丹炉?”
朱雀听个云里雾里,但是沈徊和兰露却是在听见秋江冷说这话时笑出了声。
“杨二世,你说,她是不是骂我来着?”
朱雀说着,眼睛狠狠地扫过秋江冷。
“没有吧,我听着,是在夸你。”
“是吗?”
“是。”
“那就行。”
后来朱雀才知道,秋江冷那话是在说她“傻鸟有傻福”,气得她差点要去和她打一架。
不过这个谜题,兰露曾经问过秋江冷,她说自己不记得了,多年前的事情了,哪里会去专门记?
兰露只当真了一半,因为她曾见过秋江冷过目不忘的本事,那卷“通天如意宝册”,她只看了一眼便想焚烧干净,后来还是她觉得当着风临渊的面烧更能刺激他才留了下来。
此间事了,他们便不紧不慢地赶回了蜀地,没多久秋江冷说想看看南淮的故人,一行人又往南去了。
启程之前,兰露远远地看了一眼无忧县城的城门,总觉得此一去,不像是单纯地要游山玩水。
不过此一去,天高海阔,在哪里停下都已经不重要了。
永安城,甲辰宫。
姜元昭的病又重了些。
成安公主姜鸿鹄这方刚下朝,便匆匆赶往甲辰宫,看望自己的母亲,也是大圣朝的皇帝,她至高无上的母皇。
现在朝野无波,天下安定,原本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好气象,谁料姜元昭却突然病重,便由成安公主姜鸿鹄代理朝政。
自姜鸿鹄降生时起,便被姜元昭捧在手心里宠爱,可是如此千娇万宠长大的公主,却没有半点骄矜之气,反而心志沉稳,性格坚韧,行事作风颇有她母皇的风采,只是更多了些仁慈。
“吾儿便是天生的帝王。”
姜元昭是在姜鸿鹄十三岁生辰宴上说的这话,原本是最能引起旁人猜疑的一句话,却被姜元昭话里的舐犊之情给冲淡了。
姜鸿鹄骤闻此语时,又惊又喜,以为是自己母皇对自己的肯定和寄予厚望,可是此后数年,这样的话,姜元昭却再没有说过。
她可以说服自己,自己的母亲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女皇帝,是君,就算自己是她的女儿,可也是臣。
此时此刻,君臣之义也应该在母女之情前面,或许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也应是如此。
直到半年前,那个叫做秋江冷的江湖游医出现,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母亲已经中毒已深,原因就是八年前的那服长生不老药“黄泉乌晶”。
她起过心思,风临渊那个贼子要诛杀,但是按照他所说的“长生厌”未必是假,只要能解毒,别的都不重要。
谁知这个想法刚成雏形,就被掐死在了摇篮里。
是姜元昭拦住了她。
“成安,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没什么有母皇的身体重要。”
“那天下万民呢?”
姜元昭此话一出,姜鸿鹄却忽然惊醒,她吃惊于为什么杀一个秋江冷能与天下苍生有关。
“你还记得姜瑾吗?”
这个名字,姜鸿鹄想忘都难,曾经栖凰卫的首领,只用了两年就从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暗狱里走出来,一举夺得栖凰卫首领之位,成为当时朝野上下人人都忌惮的存在。也是她,帮自己母皇登临帝位扫除了许多障碍。
“秋江冷,就是姜瑾。”
这话则更是让姜鸿鹄震惊,一直到姜元昭讲完“黄泉乌晶”的来历,还有那鬼宴之后,她都还未缓过神来。
“所以,你明白为什么,我宁愿死,都不能动秋江冷的原因了吧。”
“儿臣明白了,只是,那风临渊如此能耐,姜,秋江冷真能对付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