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仔细想想,宋清绫觉得这东夷国倒是像极了前世的樱花国。
时局混乱,战乱随时来临,再加上旱灾尚未结束,她有一种紧迫感,就像有重若千钧的石头压在身上,压得喘不过气来。
前世所经历的末世历历在目,不过这一世她比前世幸运很多,多了个空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靠着原主对于村子的记忆,宋清绫一路躲避开宋家人,顺利走出溪柳村。
一条溪道蜿蜒贯穿溪柳村,两岸生长着高矮不一的柳树,旱灾没发生前,杨柳依依,溪水潺潺,村子山清水秀,风景宜人。
现如今,清浅月光洒照下,棵棵柳树光秃秃的,树皮干得裂了缝,溪流早在半月前就干了,溪道里只看得见一块块石头和成堆的沙子,尽显荒芜。
扫看了两眼,宋清绫专心赶路。
原主曾去苍山山脚下找过野菜,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
身体太虚,她找到一根粗木棍杵着走,累得实在受不了,停下来短暂歇一下,接着再走。
天蒙蒙发亮,风儿轻拂,路边发黄的草叶微微晃动,抖下一两滴晶莹露珠,最后掉进干燥的沙土里,瞬间湮没。
七月的清晨有风,太阳没出来的情况下还算清凉。
苍山山脚下,宋清绫仰头望着面前连绵起伏的大山,衣袖拭去脸上的汗水,浸了汗水的伤口痛起来,就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噬,钻心的刺痛。
呼出一口气,她拖着酸软的腿上山。
原主在宋家吃不饱穿不暖,天色刚放亮就得起来刺绣,睡得比狗晚。
长期大量劳作干粗活会导致手部粗糙,影响绣品质量,宋家人指望原主绣绣品赚钱,重活是没让干,但是一天到晚地刺绣。
宋老爷子和刘氏对此大有怨念,他们觉得原主在家没干什么活,一天两顿饭,只给原主少得可怜的吃食。
绣出来的绣品若是不好,卖不出好价钱,原主挨打挨饿是常有的事情,要么就是苛责李氏,用此威胁。
原主到了婚配的年纪,刘氏动起歪心思,想把她给嫁了,赚取高价彩礼钱,也是误打误撞,正好碰上周家纳妾。
长年累月下,原主营养不良,身子骨虚弱,肤色随了李氏的白,但这种白是羸弱的虚白。
等伤养得差不多了,宋清绫想抓紧加强体能训练。
山上的草木若不是背阴的,大多枯黄蔫吧了,背阴处的地方尚有一些绿意。
一路上时而能遇见一些上山找野菜的人,她能避则避。
与此同时,溪柳村,找不到人的宋家人接连回到家里,当他们看到光秃秃,一览无遗的家,只觉得天都塌了。
宋顺才气得当场晕倒。
刘氏险些晕厥过去,瘫倒在地,双手捶地,是哪个天杀的贼,好狠的心,这是要断了我们家的活路啊!
宋平河脸色铁青,一身怒气全撒在方氏身上,明知世道艰难,常有贼人出没,竟无一人看家,你这么大个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方氏一肚子委屈,你吼什么吼,是爹叫我们都出去追那死丫头,门也是他锁的!
你这是在怪爹,你竟然敢忤逆不孝!宋平河抬起手,一巴掌扇到方氏脸上。
方氏啊的一声大叫,扑上去打宋平河,夫妻俩打成一团。
呜呜李氏蹲在墙角无助的掩面痛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家里的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本就心烦的宋平涛听到李氏的哭声,心里窝火一样烦躁,他一把提起她的衣领,将人拽起来,还有你生的那个死丫头,是不是你叫她逃跑的?
呜呜,没,我没有
啪啪两声,宋平涛往李氏脸上接连甩了个巴掌,拳头如雨点般落到她身上,没用的东西,在我家吃白食,倒贴钱给娘家,还生了个赔钱货祸害全家!
被打的李氏蜷缩起身体,死死咬住嘴巴不敢反抗。
看着爹暴揍娘,家里年龄最小,刚满十三岁的宋根亮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摸着空瘪的肚子去拉刘氏的手,奶,饿了,我饿了,要吃饭。
大房长子宋根福,长得又黑又瘦,他蹲在刘氏身边,贼眉鼠眼,奶,咱家不是有钱吗,快拿出来去买粮啊。
我们读书用的纸笔正好用完了,得要四两银子,奶,夫子说孙儿近期大有长进,今年我有信心能考中秀才,光耀门楣!
大房次子宋根贵长得胖乎乎的,眼睛就一条缝隙那么大,他不甘示弱,奶,我也是家里的读书人,还有我的那份!
宋家得益于宋春丫刺绣赚到钱,家里的两个大孙子都送去村上的学堂读书了。
刘氏气哭了,绝望大吼,没了,什么都没了!
都怪春丫,要不是她突然跑掉,家里怎么会进贼!宋根福愤愤地道。
宋根亮同样是这么觉得,他脑子转得快,那我们去把大姐抓回来,抓去周家我们是不是就有钱买粮回来了?
宋根贵兴奋地道:对啊,把春丫抓回来,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了!
刘氏听到这里,认为孙儿说得太对了,有了一丝精神,抹抹眼泪站起来,眼神凶狠,走,去找春丫,抓她回来!
天光大亮,烈日高悬。
累得受不了的宋清绫在阴凉处坐着歇了歇,空间里拿出窝窝头,带有泥沙的水,一口水一口窝窝头,想着尽快到深山,快速吃完。
距离她想要去到的深山还有很远的距离,那里虽然野兽多,未知的危险多,但人少,能找到物资的概率大。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蝉鸣阵阵,树木环绕,宋清绫走着走着,眼前景象开始天旋地转,出现叠影。
她想扶住一棵树,却没能做到,两眼一黑,躺倒在草地上。
日头越爬越高,树底下的阴影面积随之移动,毒辣的阳光笼罩于宋清绫的身体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山间小道上一男一女行走着。
男人身体健壮,背上背着大背篓,手里推着一辆手推车,手推车上装放着几个捆绑起来,鼓鼓囊囊的麻袋。
女的手里挎着两个菜篮子。
目光移动间,女的瞥见前面,脚步顿住,远哥,那里是不是躺着一个人?
男的个子高,看得远,是的。
走,去看看。女的走在前面,她蹲身扶起宋清绫,呀,是个孩子晕倒了,她头上有伤,身上发烫。
莫不是发烧了?这荒郊野外的,就这么丢下她,山上的狼啊熊啊,几口就得把她吃没了,慧兰,来,我们把她抬到手推车上,推回去。
宋清绫恢复意识睁开眼,入目的是黄色的房梁。
她一骨碌坐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是一间由黄土土砖造成的房子,宽敞明亮,斜对面有一扇木窗,窗户虽然关起来了,但橙黄色的夕阳透过缝隙钻进来,光影浮动,摆列的物品整洁有序。
这是哪儿,她不是在山上吗?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还是原来穿的那件衣服,脸上脖子和手上这些部位很清爽,应该是有人拿打湿拧干的帕子给她擦拭过了。
身侧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药碗。
她被人救了?
房外传来由远至近的说话声,我去看看那姑娘醒了没,我煮了鸡丝粥,她醒了的话刚好能吃点。
房门推开,走进来一位面相和善的妇人。
见宋清绫醒了,田慧兰笑着走上前,姑娘,你别怕,我们是在山上看到你晕倒了,将你带到了我们家里。
宋清绫了然,谢谢你们救了我,所以我现在是在山下的村子里吗?
不是的,是在山上。
看出宋清绫眼底的疑惑,田慧兰解释道:我们住在山坳里,离山下远着嘞。
姑娘,饿了吧,我去端鸡丝粥给你吃。
少顷,田慧兰端着碗香喷喷的鸡丝粥回来。
阿本想喊阿姨的宋清绫及时改口,婶子,这鸡丝粥太珍贵了。
灾荒年的情况下,他们都不认识,竟然煮这么好的东西给她吃。
田慧兰面带笑容地说:我们家今天本来是要吃鸡的,姑娘你别想那么多,山上虽不比山下热闹繁华,看着是穷山沟,但山上的野味多,兔子野鸡竹鼠等,只要勤快,没有抓不着的。
还有就是山下缺水得厉害,山上稍好一点,还有水,各有各的好处吧。
她能理解宋清绫一个孤零零的女子来到陌生之地没有安全感,真情实意地说着掏心窝子的话:
姑娘,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山上住着我们两家人,平时除了我们下山,是遇不到人的,所以今日遇到你,我们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