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里风光的时候,风头让苏樱出尽,落难的时候,家里人一个没落下,全跟着倒霉!
  全家流放,都是因她而起,凭啥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她不应该多干活赎罪吗?
  苏樱从屋里抱着一捆腐烂的茅草出来。
  “苏荷,你不想做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哔哔哔的,不累吗?”
  “你!”苏荷一听,火气噌的一下窜起来,“都是你,害了我们,你还好意思说!”
  苏荷那撒泼劲儿,与苏老太太如出一辙,神情语调一模一样。
  以前得时刻讨好、奉承苏樱,如今,她可不再惯着,苏樱是苏家的罪人!
  “唉!”苏樱摇摇头,转身干活去。
  这堂姐脑子不够用,却喜欢自作聪明,可惜了那张漂亮脸蛋,美貌与智慧不匹配。
  跟蠢人辩论,除了拉低自己智商,再无半点儿益处。
  这会儿又累又饿,只想早点儿弄完,早点儿开饭、休息。
  “哼,知道自己理亏了!你不是能耐么?伶牙俐齿,号称长安才女,怎么不说了?”苏荷并不打算放过苏樱。
  憋了这么久的怨气、怒气,总要发泄出来,她苏樱是罪魁祸首,就该承受这怒火。
  “苏荷,走了几千里路,你脑子丢了?落在长安没带走?
  在这里斗嘴皮子显得你很能耐?掰扯这些能改变现状?这事儿由我而起,不也是阿耶、二叔、三叔他们商讨后决定的?
  至于事情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你心里没点儿数?”
  苏樱定定看着苏荷,话点到为止,不想伤了几家和气,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刻,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同舟共济。
  “你!”苏荷瞳孔倏地瞪大,顿时哑火。
  久久没说话,心虚地缩在苏老太身后,就是不肯干活儿。
  最小的苏桃都去帮忙。
  一通忙活,总算把破屋清理出来,屋是干净了,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来的时候,在县衙领了几袋陈米,一些菜种、以及冬小麦种,几把锄头、一把菜刀、一把砍刀。
  流犯什么都没有,不可能一点儿粮食都不给,让人饿死。
  按人头预支的粮食,不多,仅够吊命,自己垦荒种地,来年收成后计息归还。
  再就是每个人背的包袱,几身换洗衣物和鞋子,以及一口煮饭的瓦罐和碗筷。
  最值钱、最贵重的当属苏步成两个儿子的书箱,太学院学生,装的全是典籍、笔墨纸砚。
  苏老二、苏老三两家儿子读的律学、书学、算学,学习专门技术,含金量远远比不上太学院。
  太学院必须五品及以上官员的子弟才有资格。
  “二弟、三弟,咱们去砍些树枝。”苏步成招呼两个弟弟。
  “阿耶,该我们去!”少年们懂事的抢过砍刀。
  “你们没干过粗活,哪会做?”苏老二笑道。
  “二叔说的,没干过可以学啊!总不能啥都等着你们做好!我们也该担起家里的事儿!”少年们回道。
  正争抢着,杨老头去而复返,后面跟着几个年轻后生,每人扛一大捆秸秆。
  “村长!怎么又来了,可是有事?”苏步成上前。
  “没别的事儿,想着这里啥都没有,给你们送些秸秆,垫着先对付一晚,其他的明日再说。”杨村长放下肩头的秸秆。
  “多谢村长!真是太及时了,我们正想着去伐些树枝。”苏步成忙道谢。
  “不耽误你们,早些歇息!夜里莫要乱跑,小心猛兽!”卸下秸秆后,杨村长带着后生急匆匆走了。
  天色几乎黑尽,三家人铺好秸秆,总算收拾出栖息所。
  “吃饭了!”三妯娌用石块垒的临时灶,煮了一罐粥。
  大家翻出自己的碗筷摆好。
  苏老太的碗摆第一个,浓稠的粥装的满满的。
  其余的不分男女老少,一律均分,都是半碗清可见底的稀粥。
  “啊,这点儿粥够谁吃啊!”苏荷意有所指的看向大伯娘杜氏,粮食由她掌管着。
  “你觉得哪碗多,自己端!”杜氏淡淡道,不干活还屁事多。
  苏荷瞅半天,只得悻悻端走自己那碗。
  大家就近找石头坐下,吃他们到这里的第一顿晚餐。
  苏樱本来想说什么,又忍住,端起自己的粥,分了一些给妹妹。
  “阿姐,我够了!”小桃推让。
  “吃吧,阿姐不饿!”苏樱摸摸妹妹的小脑袋。
  “哼!不饿就别吃!做给谁看?”苏荷最见不得苏樱惺惺作态。
  大家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你倒装上了!显得你多么识大体。
  “我吃不吃是我的事儿,分给我的粥,我爱给谁就给谁!就你话多!”苏樱没见过这么欠儿欠儿的人,上赶着找骂。
  “阿樱,娘吃不完!”杜氏要把自己的粥匀给大女儿。
  “阿娘,我够了!你自己吃!”苏樱用手盖住自己的碗。
  这点儿陈米要吃好几个月,熬得很清,除了苏老太太,没谁能吃饱。
  “你这孩子!”杜氏看着大女儿,满眼心疼。
  苏老太闷头吃着自己那碗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天大地大,自己吃饱最大!
  苏樱默默喝着清粥,经过两个多月时间的消化,终于接受现实。
  因为赶项目,连着半个月没日没夜的加班,等完成任务,累得倒头就睡。
  再醒来,却是大唐贞观二年六月,成了犯官苏步成十三岁的长女苏樱。
  此时一家在流放路上,原身突遭变故,又惊又怒又羞愤,病倒在途中。
  最终香消玉殒,苏樱占据这具身体,替代原身。
  现代社会中岭南富饶繁华、物产丰富。
  可这是贞观年间,离长安五千里之外的岭南,是真的蛮荒!是朝廷专门惩罚重罪官员的流放地。
  没有皇帝的赦免,永远无法离开,不单自己终老在这里,子子孙孙都将在这里生根发芽。
  “唉!”苏樱叹息一声。
  自己大学毕业,在大城市打拼多年,好不容易加薪升职,攒够了买房的首付,刚买下一套两居室,还没入住,就…
  第3章 从长计议
  苏步成几口喝完清粥,只解渴不顶饿,连水饱都算不上,坐那儿吹着凉风,回想着这场变故。
  决定干的时候,就料定结局可能不妙,却没想到会这么重,还牵连到两个弟弟。
  去年冬到今年开春,京师极少雨雪,身为长安县令的他深深担忧,这意味着后面极大可能会出现蝗灾。
  三月京师大旱,蝗虫大起,担忧成真。
  苏步成翻阅典籍,寻找治蝗、灭蝗之策,向京兆府上表治蝗,无人理会。
  眼看蝗灾越来越严重,下半年收成无望,苏步成只得召集乡民捕蝗、灭蝗。
  被监察御史获悉,集体上奏弹劾。
  古代有“灾异天谴说”的传统思想,认为自然灾害是现实政治的过失引起的,是上天对皇帝的警示,国家将有失道之败。
  蝗虫被视为负有谴告天职的神虫,受到社会各阶层的敬畏。
  太宗震怒,杀神虫是对上天的大不敬!
  当即下旨,褫夺官身,流放岭南!
  官差来抓人时,苏步成还在乡间田野捕蝗,抓个正着,剥掉官服押走。
  唐代流放之人的妻妾、祖孙皆可随其加入被流放地区户籍,强制迁移。
  离开长安时,工部员外郎卢家遣人追来,退还苏樱的庚帖,索回卢二公子的,解除两家婚约。
  正值城门口,众人围观,苏樱羞愤难当,郁结于心。
  时值六月,天气暑热,没走多远,苏樱病倒。
  苏步成乞求押解官差通融,待女儿病好再启程。
  奈何押解有期限,官差不肯通融,苏樱只得拖着病体跟随。
  行至商州,浑身滚烫、昏迷不醒,汤药都灌不下,眼看着撑不过去,家人以为要客死他乡。
  却不想第二日竟奇迹般醒来,开始退烧,人慢慢好转,最后痊愈,平安抵达岭南。
  只是人瘦的厉害,只剩一把骨头。
  苏步成明显感觉女儿变了许多,特别是性格,以前温婉多儿女柔情,现在果敢、决绝、爽利,眼神明亮,好似浴火重生般脱胎换骨。
  “阿耶!”苏樱坐过来。
  这个父亲要是放在现代社会,绝对是人民爱戴的好官。
  在这人人敬畏蝗虫为神虫的古代,冲破神论积极灭蝗,反应了他人定胜天的决心和勇气,一心为民。
  可惜时机不成熟,再加上五品小官,人微言轻,上表扣在京兆府,根本上达不了天庭。
  距离玄武门之变不久,蝗灾让太宗认为是上天对自己弑兄杀弟的警诫,心中正惶恐。
  苏步成的灭蝗举动正好触了霉头,倒霉催的做了替罪羊。
  原身从小就极为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资,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在交往的女眷中颇有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