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轻声道：“澜澜，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未来都将属于你，秋年是我的义子，你可以完全信任他，他将来会成为你最得力的辅助。”
  “……不，妈妈，我并没有这种打算。”温荷月下意识拒绝，“我从没做过这种设想，这太突然了。”
  “我知道，你也需要时间接受，妈妈不急的。”陆锦握着她的手安慰，“你不是喜欢画画，喜欢学设计吗？幻界公司是圣合集团旗下的产业之一，如果你愿意，可以将这里作为起点，慢慢去追求那些你想要的东西。”
  温荷月平复好心情，将所有事情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从初次见到陆秋年开始再到现在，可想而知，陆锦早已暗中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所以，圣诞节的那副画，不是秋年画的，是你画的对吗？”
  “是我画的。”陆锦温柔承认，“原来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还是能认出我的画风。”
  “因为我始终把你当作榜样，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一样，成为优秀的设计师。”
  “你会的，你当然会。”陆锦笃定地强调着，“你是我的女儿，这么聪明有天赋，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陆秋年给温荷月剥了一只虾，他斟酌片刻，低声开口。
  “但是荷月，在那之前，你是否需要我们帮忙处理一下你的私事？”
  所谓温荷月的私事，自然指的是她和贺云野这段不清不楚的婚姻关系。
  无论她要去追寻什么，离开贺云野，都该是计划的第一步。
  温荷月沉默了，她看向陆锦，神色为难。
  “其实我还没有完全考虑好。”
  “澜澜，你别怪妈妈调查你们的关系，毕竟贺家的背景摆在那，我实在是担心你受委屈。”陆锦叹了口气，“贺云野是私生子，在贺家的地位尴尬，还和钟家的那位私生女关系匪浅，他当初娶你本来就是心术不正，你不离开他，难道还要继续受他欺负吗？”
  “妈妈，我……”
  “我知道，当初你是为了温健仁的赌债，我可以把这笔钱连本带息还给贺云野，这样你也能顺理成章和他离婚。”
  陆锦说完，见温荷月数度欲言又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试探着询问。
  “难道你对贺云野是有感情的？你喜欢他吗？”
  “不，我不喜欢他。”温荷月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他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像谁？”
  “像……白枫。”
  陆锦认识白枫，大家当初都生活在同一座古镇上，白枫和温荷月从小就一起玩，她也和白家比较相熟。
  “是白银匠的儿子吗？”目光落在温荷月外套的那枚枫叶胸针上，她似乎察觉了什么，“那他现在……”
  “死了，四年前镇上暴雨，为救一个落水的残疾孩子，自己没能游上来。”
  说这话时，温荷月的语气很平静，眼底却通红，满是压抑不住的痛楚。
  青梅竹马，年少定情，白枫偏偏就死在她最爱他的那一年。
  而转年的时候，贺云野出现了。
  八百万是替生父填的赌债，而这个男人，是她给自己的一种病态安慰。
  爱不爱的又怎样？她根本不在乎贺云野的态度，只需要那张和白枫相似的脸。
  那才是她答应结婚的意义。
  陆锦心疼得无以复加，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女儿才好，只是抱着温荷月流眼泪。
  “没关系，你好好考虑，做让自己高兴的决定就可以。”她轻拍着温荷月的后背，一字一句认真承诺，“不管你想做什么，随时联系妈妈，妈妈都有能力为你兜底。”
  仿佛是倦鸟归巢，在风中飘零的一颗心，终于有了安定的港湾，温荷月依偎在陆锦怀里，委屈地闭上眼睛。
  她点点头：“好。”
  公司外面，绚烂烟花已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绽放，万家灯火点亮除夕夜色。
  新的一年要来了。
  ******
  大年初一的一整天，温荷月都跟陆锦在一起，初二陆锦临时有事要处理，需要回一趟D城分部，母女俩约好初五之后再见面，届时顺便约上林蓉。
  温荷月回到了别墅，结果一进门就发现贺云野回来了，正在客厅收拾行李。
  她似有所感，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又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抱歉啊。”她轻声道，“没想到你会回来这么早，所以没注意手机。”
  贺云野动作一顿，而后抬头看她：“我以为你还在生气，不想回复我。”
  “我应该生什么气？”
  她这么直白地反问，他反而沉默了，半晌才从行李箱最底层，取出一尊大约三寸长的糖色玉佛给她。
  “算是卡颂岛的特产吧，那边只是风景好，没什么稀罕东西可带给你。”
  那尊玉佛触感温润微凉，神态平和慈祥，连袈裟的纹路细节都雕刻精致，看得出是源于顶级匠人之手。
  温荷月接过，朝他笑了一笑，随手摆在了客厅的展览柜里：“谢谢，我很喜欢。”
  “……你这好像不是喜欢的态度。”
  “当然是，这样吧，我摆在书桌上天天看着。”
  温荷月说完就打算把玉佛再从展览柜里拿出来，结果刚伸出手去，就被贺云野从旁握住了。
  他低声道：“不用，你想摆在这也可以，挺合适的。”
  “嗯，那也好。”
  贺云野注视着温荷月，突然意识到这一刻的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平静疏离，十二月他生病前后的那段日子，她曾显露过的那种充满活人气息的温柔与真诚，如今已经无声消失了。
  一切再度归于原点。
  或许，要软化一个人的感情很难，但摧毁却很容易。
  这是他以前从未认真学习过的课题。
  算一算，两人冷战了得有一个多月，以致于他现在想和她拉近关系，都不知该从何聊起。
  他思考很久，可最终问的却是：“这两天我在卡颂岛是怎么过的，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不是家族聚会吗？合照我也看了，你开心就好。”
  “……什么合照？”
  温荷月看他一眼，似乎他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贺家和钟家所有人的合照，你不是都发给我了吗？”
  贺云野愣住，他当即掏出手机察看，但与她的对话框中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任何信息记录。
  “我什么时候发的？”
  温荷月这时也就明白了，她唇角微抿，调出聊天记录给他看。
  “下次最好不要把手机交给别人，不太安全。”
  不难猜测，这张照片在发出之后，又从他的对话框中被删除了。
  至于是谁操作的，答案显而易见。
  贺云野瞬间脸色铁青，他登时抄起手机上楼，应该是拨通了谁的号码，不一会儿书房里就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
  他好像非常愤怒。
  不过也无所谓了，温荷月不想去深究他的愤怒，她想他原本也不太需要。
  ……直到贺云野又回到客厅。
  他站在楼梯前，注视着沙发上的温荷月，许久，终是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他像是忽然卸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靠在她肩上，以双手环绕的姿势拥抱她。
  温荷月下意识想要起身，但最后还是按捺住了，只沉默地任由他这样抱着。
  她垂眸看他，见他侧脸的轮廓清晰，比之前显得更瘦削了一些，眼下淡淡乌青，薄唇血色稍浅，似乎憔悴了不少。
  和喜欢的人一起去卡颂岛，明明是很快乐的事，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憔悴呢？
  她听到贺云野在低声自语：“温荷月，其实很多时候我根本就不懂你。”
  “我也不懂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更何况是本就复杂的感情，别说他人不懂，自己也未必都能看清楚。
  “我们甚至都没有尝试过。”贺云野说，“哪怕只有一次，至少试着去理解彼此，也许没有那么难懂。”
  温荷月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会希望我理解你吗？”
  “偶尔希望。”
  “可我不确定你的‘偶尔’代表什么。”
  环在腰间的力道骤然放松，下一秒，她的手已经被贺云野用力攥紧。
  贺云野闭上眼睛，深深平复着呼吸，像在极力压抑情绪。
  他沉声道：“我上次不该怀疑你，是我的错。”
  叶皓说得没错，那的确是他的错，他阴晴不定的性子总会在每个能够培养感情的时机，将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再度推远。
  那本该是一个美好的跨年夜，然而最后却只剩下重新冷漠的两个人。
  明明是夫妻，怎么倒比陌路人还不如。
  温荷月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像贺云野这种人怎么可能主动认错？
  她不解询问：“你在卡颂岛是不是真的遇到什么事了？”
  “我不想去的，但贺君山指名要求我去，我还没有到能反抗他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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