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温凝抿着勺尖想了想,忽然改用柔软的态度:“阿屿哥哥,要不然你去哪儿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吧。”
  她卖起乖来有模有样,谢之屿被这声阿屿哥哥叫得头皮险些发麻。
  他坐直,语调淡漠:“理由呢?”
  还真是遛狗的好手。
  也不知道她对几个人这么做过。
  就这么面不改色地对他说:“因为我关心你呀。”
  刚抽过一根烟,这个时候不该瘾大的。谢之屿摸遍裤兜,惊觉那是最后一根,眼下只剩一盒薄荷糖。
  含进一粒,理智在薄荷的清凉中越来越明晰。可他还是说:“后天晚上七点,我会上游轮。”
  温凝眨眨眼:“带我去吗?”
  他轻哂:“那上面有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做什么?”
  去干吗?
  当然是以防该见面的人在上面见完面,下船后让她找不到契机。
  温凝用勺子拨弄碗里的粥,声音听起来有恃无恐:“不让我去干吗告诉我这么明确的时间?”
  “不小心说漏了。”谢之屿云淡风轻。
  她弯唇,对着他露出比刚才对何氿还要漂亮的笑容:“所以你会带我上船对吗?”
  谢之屿免不了冷嗤:“小姐,昨晚上的事还不足够让你一而再再而三指挥我做事。大家都是成年人——”
  那句“玩不起”在看到她瞬间黯淡下去的表情时陡然变得难以出口。
  一晚上过去她嘴唇几乎恢复如初,不至于肿胀,可淡色唇纹上仍残留几处被啃咬的暗红。
  昨天的激烈仿佛在眼前回放。
  她在这片响动极大的慢镜头里意兴阑珊开口:“不想带我就算了,何必用这件事。”
  陆坤的人还没控制住。
  所以这间屋子并不是十分安全。
  如果他不在……
  对,如果他不在那伙人再来骚扰怎么办?
  凭阿忠那几个制得住吗?
  他终于在一万个不可以里找到唯一一个“可以”,沉沉开口:“丑话说前头,到时候我没那么多时间顾你。”
  ……
  从陈月皎那里得知温正杉入住利宫,温凝便打起十二分精神。
  原本她会担心谢之屿这边是否牢靠,是否会出卖她,可是某一刻开始,她能感觉到天平已经偏向了自己。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比无穷宇宙还要玄妙。
  明明谢之屿说的那句“都是成年人”是事实,也是她用来为自己、为那晚找的借口。
  可她在这句话之后反而变得坚定。
  碍着冠冕堂皇的生意准则,谁都没明说周六晚上温正杉会不会登船,也没有人说藏着的私生子会不会同来。
  在谢之屿用温存知诓过她一回后,这一次,温凝的第六感仍然让她选择相信。
  于是周六夜晚到来,谢之屿提前让人安排她上船时她毫不犹豫。
  果然二十分钟后,陈月皎发来消息。
  陈月皎:姐,刚刚听我爸的司机说,他和大舅要出门了。
  第83章 溃败
  温正杉和陈康泰一起出门?
  这个讯息是什么含义?
  如果温正杉在谢之屿的地界上和私生子碰面的话,姑父陈康泰出现不奇怪吗?
  毕竟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姑父在姑姑那说漏嘴,姑姑又不小心告知她……
  等等。
  温凝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她凭什么觉得姑姑一家必须站在她这边?
  她是亲侄女没错,可温正杉和温心仪还是一母同胞呢!
  温凝焦灼地踱了一圈。
  不知为何,谢之屿很早之前同她说过的那句“小心身边人”就这么冒了出来。
  没办法那么快下结论。
  在得到确凿证据之前,所有的猜测都不能作为定论。
  温凝深深呼吸。
  没有哪一刻这么被动过,也没有哪一刻让她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立场有多孤单。
  温正杉有自己的算盘,何芝只在乎温太太的地位。好不容易在澳岛姑姑真的关心她,她却无法确定在这件事上自己是否被支持。
  算了,反正靠自己。
  温凝翻出提前准备在房间的衣服。
  一件黑丝绒挂脖旗袍,后背镂空,几乎开叉到臀线。还有一副蕾丝半面具。
  她扫了一眼。
  游艇上的富豪品味还真是恶俗。
  谢之屿说替她准备服务生的衣物,可没说服务生穿这样。
  温凝咬咬牙穿上,对着镜子挽高长发。
  一头微卷长发被她养得很漂亮,丝绸般顺滑。平日她很少挽高,一是为改变形象,二是配合这套衣服,与游艇上其他服务生更接近。
  察觉到开船,她才戴上面具,提着一口气推开房门。
  这艘游轮有别于上次那艘。
  比起上回,这回规模约莫有三五倍大。顶层甲板的泳池滑道直通底层。她所处的房间在最上层右舷一侧,几步之后便能听到泳池里男男女女的戏水声。
  有人叫住路过的她。
  “喂,拿香槟怎么那么久?”
  温凝环视一圈,周围没发现什么熟悉的面孔。
  她提起笑:“麻烦您稍等,马上就来。”
  “搞什么,那么久!”
  旁边同行的男人循声望过来,视线在她身上凝了几秒,拍拍自己好友:“那么凶做什么。靓女,香槟我们不急,不如过来一起玩会?”
  一听对方猥琐的语调温凝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她努力保持微笑:“老板,我们这里有规矩的。被领班发现会很惨。”
  “不就是扣钱吗?哥哥一会给你好多。”
  温凝在心里骂一句死胖子。
  嘴上温柔:“不是的哥哥,我这样坏规矩下次就不允许上船了呢。哥哥,我还是先给你去拿香槟吧~不急这么一会儿。”
  被她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男人很爽,摆摆手:“快去快回,等你。”
  温凝收起笑,转身。
  路过走廊正巧碰到其他服务生端着香槟过来,她叫停,取过一杯呸一口,然后指指泳池:“给那个穿花裤衩的死胖子。”
  服务生怔愣地看着这串行为。
  明明该出手阻止,碰上同样制服下让人招架不住的气场最后只有点头的份儿。
  “是那,那位客人?”
  温凝点头,走出几步又转回来,把那杯香槟单独拿出来递给另一旁的男服务生:“你去。”
  男服务生:“啊?我?哦哦哦。”
  几个人莫名听着她摆布。等送完酒回来,男服务生一脸懵:“刚才谁啊?”
  “不知道,可能是……哪个领班?”
  目睹这一切的不远处有人重重放下酒杯,脸色黑沉。
  旁人问:“怎么了?谢生。”
  谢之屿道一句没事,转头喊来手下人。
  “谁给她穿的这套?”
  他嗓音明明听不出情绪,甚至在衣香鬓影的场合有几分斯文,却让人脊背倏然一凉。底下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半晌,才有人说:“您不是说要一套服务生的衣服吗?这次都是这样的……”
  没入腰际的高开叉毫无保留展露出女人漂亮的脊背,腰盈盈一握,走动间臀线若隐若现。
  谢之屿只觉得头疼。
  他向那位何先生特意交代要他作陪的富商道一声“失陪”,一边脱西服一边大步离开。
  这边温凝才走了几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扯进怀里。下一秒,带着男人温度的西服外套兜头而下。
  她怔愣,缓慢抬眼:“啊?”
  “啊什么?”谢之屿黑着一张脸。
  温凝指指自己:“戴了面具你还认得出我啊?”
  “废话。”
  蕾丝半面具欲遮还羞,小巧的鼻尖和红唇已经足够让他认出,更何况他实在想不出在场有哪个服务生能把这套衣服穿出高贵不可方物的气场来。
  “回房间待着。”他道。
  “不回。”温凝东看看西看看,“还没找到我要找的人呢。”
  将她拉到僻静角落。
  谢之屿说:“不到时间。”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戏。
  温凝双手拢在他这件西装衣襟上,思忖片刻:“可没人告诉我什么时候才到时间呀。”
  两人好似打哑谜。
  以往所有的准则在悄无声息中溃不成军。
  他最终无可奈何:“我会让人通知你。”
  温凝微微瞪大眼:“……你,你不是不能说吗?”
  “我告诉你什么了?”男人烦躁地踱了几步,“去换回你自己的衣服。”
  温凝以为最多最多,他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她上船,之后的事情得靠她自己。
  没想过在这桩生意的紧要关头谢之屿选择投诚。
  唯一一个站在她立场上的。
  最后居然是……谢之屿。
  是的。
  他什么都没说,可他又什么都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