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歪八扭的课桌椅像是红绒花的萼片和枝干，粗粝，暗淡，扭曲，包围了红绒花。墙壁上学生的影子都发出了笑声，它们在墙上晃动着、跳跃着，像是在嘲笑霍清。仿佛狂风恶笑，仿佛乌云密布。它们是世界一角抖落出的恶意，是无数灰尘里的一小撮。
  霍清的手微微颤抖着，连带着字迹都有些扭曲，但霍清坚定地、一笔一画地书写着：小心……
  墨水断断续续的，但仍留下了痕迹。
  这个饱受歧视的孩子，在看见过善良的曙光后，便再也没有堕入真正的黑暗了。不属于活人的世界或许很冷，但她已经不怕冷了。
  心字的最后一点还没落在纸上，霍清手中的笔被人一脚踢走，撞到一旁的课桌桌腿上。
  折皱的纸被人捡起，写了字的那一页被撕碎，随着一扔飘散，像是离开的人再也没有回来，也再也不会被找回来。那只笔回归了混乱的杂物中，一动不动死在桌腿旁，好像霍清从来没有想留下什么信息。
  霍清的嘴边漏下鲜血，仿佛被整桶倾倒的红油漆。她的指尖不甘地抖动着，却是徒劳。
  明明……已经发现了那个叛徒……
  蓝色眼眸中的瞳孔渐渐放大，仿佛无声绝望扩张的具象化。她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
  她死不瞑目。
  想给燕然留下的提示也被抹消，妄图传递希望却眼睁睁看着其被扼杀。
  对不起……夏世音……
  我最后……还是没能……帮到燕然……
  红绒花最终风干了，灵魂也随风走了。
  第292章 逃离学校30
  “好。”那东西颔首，“你说吧。”
  想到之前这里同学言论的基调，贺秋涵问道：“请问老师，思想情感要积极向上还是别的什么？”
  “呵呵，积极向上，”那东西重复一遍，贺秋涵几乎能幻视出一张怪异的笑脸，“随你吧。”
  贺秋涵搬出了之前的说辞：“我们所说的世界是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客观的世界并不能被准确地描述，现在所讨论的世界全部基于人类的认知。世界包含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
  那东西打断了贺秋涵：“主观一点。”
  “世界是复杂的，诚然，因为人性的复杂和矛盾的多样，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总是无法调和的，也会因此引发诸多争吵和抢夺，各种人也粉墨登场，让这世界蒙上黑暗与阴影。但是，事无绝对，有坏必有好，有黑必有白，有秦桧之辈必有岳飞之将，自古以来，人性的光辉火种代代相承，造就了世界的美好。”
  “如果一个苹果烂了一小块，你们就会扔掉不是吗？如今面对这个烂了一半还多的世界，怎么就如此有同情心？”
  “苹果和世界不能相提并论，二者截然不同。”
  “是啊，”那东西怪笑两声，“世界不是想扔就能扔掉的。算你补上作业了，坐下吧。我们开始上课。”
  贺秋涵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有哪位同学还记得上节课讲了什么吗？”
  鸦雀无声，因为贺秋涵没出声。这个教室里就她一个人，很显然这个问题又要她回答了。
  “你上节课的笔记呢？”那东西问。
  “我上节课不在。”这话不假。
  “没上课怎么还不知道把笔记补上？！你站起来！”那东西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一只黑色的甲虫从积灰里爬了出来，头部的地方打开，由四根带刺肉筋拧成的东西伸了出来，“把手心露出来！”
  “您不可以体罚学生。”话音未落，一颗子。弹贯穿了那只甲虫——贺秋涵的手从兜里出来了，一枪正打中那甲虫的头部，怕它没死，贺秋涵又多补了好几枪。
  嘴炮固然好，但是和怪物说道理说不通的，要像燕然那样“刚柔并济”，武力与嘴力双管齐下。
  她也给了老师一枪。
  老师应声倒地。
  贺秋涵：？
  这么容易死掉？亦或者，还有别的危险？
  贺秋涵谨慎地后退，远离了那堆恶心的“尸体”。保险起见，她拿出了火。箭。筒。她总感觉接下来出现的东西不是手。枪能解决的。
  那堆由嚼过的口香糖、大量灰尘和死苍蝇尸体的东西好像变成了茧，它的灰尘渐渐变成了类似丝线的东西，飘忽地包裹着里面未知的东西。那团东西突然开始蠕动，一鼓一鼓的，好像一个由灰尘构成的东西在呼吸。
  最终，黑色的虫足从里面划开了茧。沾着黏液、和一头猪差不多大的苍蝇从里面爬了出来，连带着苍蝇身上的寄生虫也被放大，在苍蝇身上蠕动着，甚至那白白的小寄生虫卵也如同菌子一样在黑色的身躯上垒着。贺秋涵能看到在苍蝇巨大的复眼，里面挤着的无数颗小眼，好像鱼卵挤满了鱼腹，那巨大的动作着的口器，好似在吃它头附近的黏液，它身上似乎有什么黑色的毛，堆积着，让它变得恶心的毛茸茸起来，它透明的、带着黑色纹路的巨大翅膀嗡动着。
  它是要飞起来吗？！
  贺秋涵头皮发麻，自打进入此处，这绝对是她看到过的最恶心的一个场面。怪物生活里没有，苍蝇在生活里几乎是无处不见啊！贺秋涵在尖叫之前毫不犹豫用了火。箭。筒。
  死吧，她真的受不了这个的。
  死的不仅是变异的巨大苍蝇，还有整间教室。
  教室的一半几乎被炸毁，还有旁边的教室也收到波及，但是教学楼奇迹般没有倒塌。而脑中也没有任何游戏的声音传来。
  都被毁成这个样子了小测还在继续吗？
  贺秋涵收起了火。箭。筒，握着左轮手。枪，静观其变。
  ×
  将姜小小送到她的第三个小测地点后，燕然急急赶去了她的小测地点，路上她却看见一个教室的门开着。
  她本是不必停下的，虽然一间教室的门开着很诡异，但是她不必探究，可是不知怎么，大概是有某种预感，她停下了，定定地望着那扇门里的景象。
  白色头发，黑色皮肤，熟悉的衣服，血，逝去的人。门开着，有地狱景象的教室的门开着。
  燕然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霍清死了。
  她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一事实。
  内心似乎是平静的，她早知道会有牺牲，霍清没有经历很多副本，她几乎算是个新手，哪怕实力比较强大，但是她的经验注定她成为不了血梅那样的人，她甚至不能像燕然一样活得久。霍清死了。
  可为什么是霍清呢？怎么会死？又怎么会这么恰巧的大门敞开？巧合么？霍清怎么会就这样死去，未免太轻易了。她是不敌小测才死的吗？会是有人察觉到她们的计划才杀死了她吗？那这是警告吗？燕然感觉思绪很乱，她不得不警惕起来。霍清死了。
  燕然开始翻找霍清的尸体。她合上了霍清瞪大的蓝色眼睛，然后试图找到霍清生前想留下的任何信息，但是她在尸体表面什么也没有找到，尸体旁边也翻过了，只有一堆纸团和碎纸片，应该是教室里自带的——这间教室里本就凌乱不堪，地上全是东西。
  那是在尸体里面吗？把信息藏到了伤口里？
  燕然毫不迟疑拿出匕首，她顺着霍清的伤口把霍清的肚子剖开，她的手在霍清的五脏六腑内游走摸索，燕然又切开了霍清的喉管，像是剥笋那样剥开霍清的皮与肉，或许霍清会把纸条吞下去。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血不断流出和因翻找而被弄碎的内脏。燕然的两只手都是血，霍清的血。她现在就像是个热衷于破坏尸体的杀人犯。霍清死了。
  不能再拖了。燕然猛地意识到。霍清死了。
  她们的计划必须赶快了，不然她们可能会被一个接一个消灭的。
  燕然无力也无暇悲痛了，她离开了那间教室，离开了惨不忍睹、经过解剖的霍清的尸体。霍清是死了，可她们还活着。或许有朝一日也会死，那样的话，那时再和霍清面对面诉说她此时的歉意吧。
  第293章 逃离学校31
  出乎贺秋涵的意料。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这里真的是被炸毁的废墟，只有断壁残垣。
  贺秋涵看了一眼手表。
  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呢。
  游戏真的就这样不管她了？这么欺软怕硬，她不过是把考场炸了，也就不再找东西攻击她了，是怕她再出手把楼炸塌吗？不对吧。游戏怎么可能那么软弱。
  贺秋涵沉思着。她在想她可不可以离开小测地点。按正常来说，逃离者在小测时根本就没能力逃出小测地点，所以游戏在这方面的设定可能有遗漏，但是如果这是游戏特意挖的一个坑……
  贺秋涵谨慎地留在了被炸毁的教室内。
  【检测到逃离者贺秋涵已破坏小测地点。将惩罚其……】一阵杂音，【小测已完成。】
  看样子，游戏原本是打算惩罚她这一行为的，但估计是被瑞安斯信达雅调了一下，她直接完成了小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