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是玫瑰。像是屎。
  “这些人体器官属于什么？”燕然问道。
  “世界的一部分。”是新的声音，“它们代表着一种规律，也代表着一种现象。”
  “是疯子创造了它们？”
  “不，它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燕然越发搞不懂无界了。她的确可以像做语文阅读理解那样试着分析，但现在或许没必要。
  突然，燕然附近有面镜子。
  燕然感觉镜子前有一个人，但是她看不见那人，只是感觉到那人确实存在着。
  镜子里映出那人的脸。燕然同样看不到。
  那人嘀咕着什么。
  “我要杀了我，我就在那里……”
  那人忽然疯了一样大吼着：“我就在那里！那张脸就在那里！我要杀了我！就在那！”
  燕然感觉五个护工都按不住那人。
  那人朝面前的镜子开了枪。镜子说别客气。
  镜子碎了。
  锋利的、冰冷的碎片四飞，像是镜面反射摆了圆圈阵。像是一朵绽开的冰晶花。冰晶花是什么？不知道。大概就是很多冰碴子和晶莹剔透的冰片组成的花吧，会有劣质蓝色亮片眼影的效果，一闪一闪的，白得又像是医院的白炽灯，好像有死人的手扣在上面似的。
  那人的后脑子中弹，嘣出血来，花开得模模糊糊参差不齐，然后如流沙一样谢掉了。
  “妈的！”有个声音气急败坏道，“地球果然是圆的！”
  这是什么？燕然冷静地想。情景喜剧吗？
  仿佛看穿燕然的疑问，重影的这人答道：“这属于人类的性质。尽管确实很奇怪，但它就是。”
  第310章 逃离此处9
  “我是你游戏中的逃离者。”何悟心笑着答道，“至少现在仍是如此。”
  “那未来呢？”
  “那谁说得准呢。”何悟心一笑。
  贝德莱特的尸体突然开始动弹，仿佛在脱水，抽搐着缩小、聚集，最终团成一球烂肉，又破茧成蝶般褪去一层层的皮，一个婴儿呈在众人面前。
  古渊凑近Doctor.U，压低声音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再生者。”Doctor.U的声音里夹杂着自豪，“一旦死去就会变成婴儿，继续长大。”
  “也就是说，杀不死？”古渊略惊讶道。
  “当然杀得死，只是方法比较特殊。”
  裁决者之将也注意到了贝德莱特的变化，他深深看了一眼何悟心，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看得再久一点。”何悟心向前一步，霎时间她身旁的裁决者与管理者都把武器对准了她，她却面不改色，“这个局面，无非是两个结局。第一个结局，你答应贺秋涵的提议，他们的队友复活，游戏继续，实现你各退一步的方案。第二个结局，”
  何悟心那恬淡的神情下似乎有什么在发生改变，宛如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汹涌，她接着道： “他们提出的要求太高，你答应不了，付出代价，把他们都杀了，游戏继续。”
  裁决者之将静候她说下去。
  “但是这两个结局都太俗套，没意思。不如……”
  她的嘴角又上扬些许。
  “让我们玩个游戏吧。”
  ×
  “不用了谢谢。”燕然扭头就走。
  “哎等等！”
  话说燕然以为的不久前，燕然正琢磨怎么找到疯子的记忆，这人就直接蹦到她面前，问她要不要聊天。燕然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但这人又把脸贴了上来。
  这人长得实在诡异：眼睛的位置是嘴，嘴的位置是耳朵，耳朵的位置是鼻子，鼻子的位置是眼睛。再一眨眼，这人五官的位置又不一样了。
  这人身后还有一人，虽然他没开口，但燕然已经知道他叫做瓦尔登。
  无界竟能随意入侵她的意识，增加她的记忆……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好了，”瓦尔登怪笑着，“从前有个门派，一直籍籍无名，但有朝一日他们打败了……”奇怪的消音，“自此名声大噪。这门派中有一人，此人心狠手辣，歹毒至极，眼见同门的武功日益见长，她妒火中烧，竟将同门炼作魂珠。但苍天有眼，公道存世，正义的杂质将她捉拿归案，对她用刑两千年，以告慰她同门在天之灵，之后杂质大发善心，许她和她同门一同转世，但报应不爽，她的劫难还在后面……”
  重影那人沉默不语。
  “这里还有一个故事……”五官错乱那人道。
  “打住。”燕然叫停，“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做个交易嘛，”五官错乱那个哈哈一笑，“你是被疯子送进来的，肯定还要出去。到时候你让我们在你身上呆一呆，和你一起出去。假如你答应……”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断手上有一枚金戒指，“这外来的玩意儿就给你了！”
  “你们为什么要出去？”燕然警觉道。
  “我们到过人世哦。”二人笑着道，他们的笑容被无限扯大，宛如一张渔网在无界这诡海里飘着，“不知道对于你来说那是过去还是未来，但是我们确实存在过。人类很好玩。”
  燕然本想让他们别废话，但无数诡异的念头又在她脑海里萌生，她想用灭火器去打自己的头，却动不了——光是消化那些想法，就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燕然断断续续听着：
  “……在这个阴暗的无界——于我而言只是好笑的柠檬挞，也因此我永远无法品尝其中的味道。”
  “因为从最开始便是废墟，所以读不懂大厦倾倒的绝望，也不理解建起高楼的快乐与美好。这便是无界，最痛苦最疯癫最灰暗最阴鸷最吊诡的人性废墟。我的失乐园，你们的尽头。”
  “……像是一杯真挚的苦咖啡，滚烫的几近溢出的苦痛，她却是她身边那些‘孩子’的方糖，倒掉自己的同时也砸碎了他们的糖。即便化为梦鬼回到他们的梦里，究竟也是垃圾桶边残余的糖渍……”
  当！
  脑袋仍有余痛的燕然如梦初醒，她喘着粗气，盯着眼前的人。
  这是疯子在提醒她吗？假如她死去，哪怕贺秋涵她们回到现实也不会好过？
  ……这对疯子来说有什么好处？
  就在燕然感觉脑子要爆掉时，身边重影的人忽然向燕然问道：“他们幸福吗？”
  或许是不忍心，燕然鬼使神差，毫不犹豫道：“幸福。”
  她后知后觉，她都不知道这人问的是谁，为什么要答？难道她已经被无界同化，可以做到无障碍交流了？
  还没等燕然再想想，她忽然被推了。
  “妈的我最烦不说话的人类了！”
  不是，什么？无界里的人……都他妈是精神病！
  燕然向未知的地方坠落，同时，她隐隐看到了一只同样飞起来的断手。
  那只手上有金戒指！那人说这是外来物，说不定就是当年裁决者之将扔进来的那枚金戒指。燕然想记一下方位，但并没有成功。
  燕然停下后——她没感受到她摔了一跤，只是感觉自己站定了——紧握着灭火器，她环顾四周，感觉这里比之前的地方要黑一些。
  而且，她感到了……饥饿？
  先不谈这里的东西能不能吃，有没有吃的都是个问题。她究竟该去哪里找……
  稀碎的思绪不断涌出，像是人在吃酥饼而碎渣不停地掉在桌面上，大小不一的酥屑一层一层由薄变厚，心烦意乱，无法忍受，好像用锤子撬棍随便什么砸烂头盖骨用手扣出一块脑子狠狠捏烂。
  于是燕然又用灭火器给了自己一下。
  响声回荡在这片寂静的空间，有什么庞然大物悄然而至。
  燕然忽然感觉她左胳膊上的衣料湿了，下一秒钻心的疼痛在她左胳膊炸开，燕然毫不迟疑使用灭火器，隐身在白雾中，咬着牙不肯出声，又屏气凝神侧耳倾听身边的动静。
  白雾将散，燕然举起灭火器打算再喷一下，灭火器却猛然被打飞，那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
  她听见碎片砸地的声音，匆忙地从脚边捡起灭火器的一块碎片就迅速逃命。
  第311章 逃离此处10
  那东西居然没追上来。
  尽管如此，燕然也不敢停下脚步。这里太昏暗，她看不清伤势。疼痛渐渐褪去，饥饿感占据头脑。
  忽然，燕然踩到了什么。
  燕然缓缓下蹲，她的手向那东西探去，最终捡起了那张纸片。而当她摸到在这个混乱阴暗的世界里过于精致美好的那张纸时，她意识到这是一张贺卡。
  燕然想要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她贴近那张贺卡，像是要给她的眼球喂饭那样。
  上面的字迹燕然太过熟悉，所以才觉得不敢置信。是贺秋涵，是贺秋涵的字迹，用贺秋涵的字迹写着：阿烟，生日快乐。
  阿烟是谁？燕然不知道贺秋涵认识这么一个人。
  移开遮住贺卡右下角的手指，那里用贺秋涵的字迹写着：你的朋友，叶宁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