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但其实林川臣从来没有主动翻看过他的手机,当时只是单纯地想要信任。
  他做事一向这么莫名其妙。
  林川臣给阿诱定了个闹钟。
  床上的人确实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眼下有乌青,现在难得睡熟,面颊也被被窝热出一点粉意。
  林川臣神色难辨地摸摸他的眼尾,阿诱没醒,漂亮的面庞少了清醒时的凌厉和冷漠,变得格外柔和恬静。
  半晌,林川臣套了外衣,出门去了。
  一个小时后,阿诱被闹铃唤醒。
  今天雨很大,阿诱匆匆忙忙下了楼,才听见管家说:“先生已经走了,说让你多睡会儿,叫我们别去吵你。”
  阿诱脸上带了点尴尬的神色,他做了林川臣很多年的副手,这还是第一次睡过。
  林川臣怎么也没叫醒他。
  阿诱着急去追人,在玄关处穿鞋,管家又说:“先生给你留了早餐,吃了再走吧,免得先生知道了又要生气。”
  他也是跟在林川臣身边很多年的老人了,比阿诱来的时间更早一些,算是看着林川臣从私生子的位置一步步爬上来的,林川臣对他很是敬重。
  阿诱在厨房的时候还听见管家不加掩饰的话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阿诱听的,“这么多年先生哪还对别人这么上心过,不知道还以为是林家的另一个主人。”
  阿诱端着餐盘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又想起了那个被丢出去的蛋糕,心里闷闷地不舒服,像是被荆棘刺穿了心脏似的,密密麻麻地发疼。
  他能算什么林家的另一个主人。只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情人而已。
  他能住在林川臣家,甚至睡在林川臣的床上,也只不过是因为林川臣缺一个长期的伴侣,不过是因为林川臣难得好心,看他无家可归,所以给了他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阿诱把早餐吃了,林川臣给他发了消息,说不着急赶过去。
  阿诱对林川臣的话一向听一半信一半,他是林川臣的副手,林川臣这次出门聚会,聚会上还有余家的人,有林川臣给他的刺杀目标,他必须在场。
  阿诱匆匆出了门,上了车,司机是和他一起跟着林川臣的一个保镖,叫刘牧。
  刘牧一开始以为阿诱也和自己一样只是个保镖,和他称兄道弟几天才知道阿诱和自己不同,和林川臣身边其他保镖都不同。
  他住在林家老宅里,有单独的房间,也不干杂活。
  他好像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就够了,就是在先生需要的时候趴在房顶,用枪对准目标的脑袋扣下扳机。
  刘牧不得不承认,阿诱的枪法确实是很准的,开枪的速度也很快,他之前试图和阿诱套近乎,想问阿诱在哪学的枪,但阿诱也只是冷着脸,什么话也不讲。
  后来刘牧才听其他同事说起来,说阿诱性子就是这么傲,以为自己是受宠的家宠,看不上其他人,实际上也只是林川臣养的一条好狗而已。
  他们窃窃私语,看着阿诱跟着林川臣上车,弯身往车里钻的时候,工装裤包裹着圆润的臀部,腰身和臀腿转瞬即逝出现在他们视线里,每个人似乎都在盯着那臀部看,有人还恨恨地说:“说不定是靠那张脸爬床上位的。”
  虽然他们都知道,阿诱的枪法比谁都准。
  刘牧又开始从后视镜里看阿诱的脸了。
  那个人就这么冷冰冰地坐在后座,没有表情,不想交谈的样子,总是穿一身黑,方便他往犄角旮旯里钻。
  但是这一身黑,却衬得他皮肤白皙得像是能反光,眉眼又深邃稠丽,让人移不开眼。
  刘牧看不惯阿诱,但还是忍不住问:“我一直好奇,你是混血?”
  “嗯?”阿诱将视线从雨幕里撤回来,“不是。”
  “你哪的人啊,C国的?”
  阿诱还是语气淡淡,没什么兴趣般“嗯”了一声,到最后也没说自己的家乡在哪。
  车停在海港,阿诱下了车,往登船口去了,刘牧看着他的背影嘟囔,“傲气什么呢。”
  他又追上去,阿诱在填登记表,修长的手指捏着笔,字迹行云流水,小钩子都画得很有韵味似的,看得刘牧啧啧称奇。
  刘牧道:“你这字写得倒是漂亮。”
  顿了顿,他又说:“先生今天还让你去啊,我以为给你休假了呢。”
  “没有。”阿诱言简意赅。
  林川臣需要他,他当然会跟着林川臣。
  “先生不是新雇了一个枪手吗?”刘牧说,“我听说还是A国什么射击学院出来的高材生,又年轻又厉害,格斗什么的也挺厉害的,那会儿弟兄们还叫他六边形战士呢。”
  阿诱写字的手顿了顿。
  他抬起脸来,神情似乎有些迷惘,重复道:“新雇了一个人?”
  “你不知道吗?”刘牧难得能和阿诱八卦这种事,一时间觉得新奇,话头也停不下来了,道,“也是,你之前一直在海港那边活动,先生回国也没带你,你不知道也正常,是先生从国内那边带回来的,这两天一直跟着我们在公司这边忙活。”
  提起这件事刘牧也觉得不满,他们平时除了要保护好先生的安全,还要在公司打零工,不像这个阿诱,成天闲着,老宅和海港两点一线,要是工资也一样,那岂不是更不公平。
  刘牧愤愤不平,没注意到阿诱有些僵硬的脸色。
  他呆滞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早上林川臣早上给他发的消息,说让他不用太着急。
  以前什么时候这样和他说过话,现在想想,恐怕是带着那个新来的枪手,所以确实是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了。
  阿诱心里有些烦闷,其实跟着林川臣那天起他就已经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了,林川臣是林家的家主,像他这样的人,出身豪门,又是混迹商圈的大鳄,身边都是薄情寡义的人,林川臣又怎么会例外。
  再加上林川臣性子本就多疑,以前身边的保镖助理也时常在换,只有自己和管家一直留着。
  管家他不会动,但慢慢把自己换掉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才十年而已。
  轮渡已经靠岸了,海水拍打着船舷,阿诱心不在焉上了船,刘牧还在他身边说话,讲着那个新来的枪手,说他性格开朗,才二十来岁,也很会来事儿,几个弟兄都很喜欢他。
  阿诱心里有些不太高兴,也没兴趣听这个人的事,却又矛盾地想要再多听一些。
  他忽然道:“做我们这一行的不需要会来事。”
  枪准就已经足够了。
  “你懂什么?”刘牧道,“先生这个人你跟了他那么久还不清楚吗?他就是喜欢热闹,喜欢有眼力见的,诶我有时候也挺好奇,你这种无趣死板的性格是怎么在先生身边呆那么久的。”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视线将阿诱上下一打量,看他那张很漂亮的脸和眉眼,记起那时候看到被裤子包裹的圆润的臀和修长的腿,心里忽然想,不会真的是卖屁股上位的吧?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刚张了口,阿诱忽然偏过视线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却格外冷冽,像刀子一般落在刘牧眼里。
  刘牧莫名打了个寒战,没再继续了。
  *
  整个海域上都在下雨,波涛声与雨声混迹在一起,船上又很安静,于是便越发静谧起来。
  海上没有信号,阿诱翻看着手机,和林川臣的聊天框里,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最下面,是林川臣发的,他没有回复。
  林川臣给了他目的地的地址,又给他发了个很骚包的表情包——
  【爱你~】
  阿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冰凉的神情软和了些。
  林川臣的谎话一向都很好听,偶尔听一听,也算不错。
  他和刘牧的目的地不同,刘牧要去跟着林川臣,阿诱便中途下了摆渡船,往另一条航线去了,提前上了岛。
  来接他的越野车停在雨林里,阿诱上了车,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抓在后车厢的栏杆上,另一只手单手给狙击枪装弹药。
  开车的人他也认识,是林川臣养的下手,这段时间一直在海岛上潜伏,看起来已经融入当地土著了似的,穿得花花绿绿,皮肤也晒得黑黑的。
  那个人还在和阿诱说话,“好久没看到你了。”
  阿诱装好弹药,将护目镜扣下来,遮住了眉眼,“嗯。”
  “你还在海港上工作啊,我听说最近海港上还挺乱的,那个余家的人总是出现吧。”
  “丁二,”阿诱忽然道,“你现在的口音我听不懂。”
  “……不是,我才待了几天啊你就听不懂了,当地方言的影响力真的这么强大吗?”
  阿诱草草说了句“不知道”,抓着栏杆懒人跳翻了下去,转眼便像黑猫似的隐进雨林消失不见了。
  他方向感一向很好,很快便找到了林川臣聚会的地方,那是一个很有部落风格的小城堡,宽敞的院子上方建了玻璃顶,里面是来往说笑的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