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这几年老管家一直时不时把玩具捞出来清洗一下,又好好给他全塞回去。
  现在阿诱就抱着他的玩具熊,整个人可怜巴巴塞在柜子里,一双长腿僵硬地蜷缩着,和其他玩具躺在一起。
  玩具上有林川臣香水的残留,是清甜的桂花香,像暖秋的日光,阿诱很喜欢。
  他抱着玩具昏昏欲睡。
  “阿诱,”林川臣轻轻喊他,“宝宝,先吃药。”
  阿诱迷迷瞪瞪睁着眼,他唇瓣张了张,林川臣便将药丸塞进他嘴里。
  唇瓣还是很软,舌头也很软。
  林川臣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满是疲倦的面庞上多了点笑。
  他觉得阿诱把他当林烈也可以,反正……
  反正他心里高兴就好,对一个病人不能索求太多,什么该要什么不能要,林川臣一直很克制。
  他给阿诱喂水,阿诱现在情绪是稳定的,只是记忆乱成一团,他也没精力整理,只舔舔嘴唇喊他:“阿臣。”
  “嗯?”林川臣高兴他认识自己。
  “我好饿,”阿诱迷惘地抬着脸,他头太疼了,他记得自己好像离开了林家,林川臣说不要他了,所以他走了。
  但现在他又出现在这里,他就知道林川臣一直死鸭子嘴硬,肯定舍不得的。
  阿诱有些有恃无恐,他说:“我想吃蛋糕。”
  “我去做,”林川臣把杯子放下,又问,“要在这里呆着,还是去其他地方?”
  “我走不动了。”
  林川臣只能揣摩阿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他可以把阿诱抱起来,但是阿诱拒绝了他。
  “我在这里呆一会儿,”阿诱觉得困倦又上来了,他打了个很小的呵欠,喃喃道,“不要草莓酱。”
  林川臣知道他喜欢草莓,但不喜欢草莓做成的任何东西。
  以前阿诱不会主动提要求,像是没有要求,总是服从,但林川臣还是会观察他平时吃饭会在什么上多留筷。
  其实他还是了解阿诱的,林川臣下楼的时候想。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事情是阿诱故意透露给他的,只要阿诱愿意,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阿诱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或者只要他愿意,林川臣就可以成为唯一一个了解他的人。
  一切都是阿诱在亲自操盘。
  林川臣在厨房做蛋糕,阿诱在楼上睡得昏天黑地,一直等到天黑,林川臣来叫他去吃饭。
  阿诱洗漱过,他现在像是彻底平静了,像平时那样,很正常,没有任何异状,只是肢体有一点僵硬,慢吞吞跟着林川臣下了楼。
  林川臣去抬蛋糕,出来的时候阿诱正在认真摆盘,把碗筷放好,拉开椅子等着人入座。
  林川臣看见桌子上多了两幅碗筷,一时间有些懵,“这是给谁准备的?”
  阿诱有点高兴,他还在忙忙碌碌整理桌上的餐盘,说:“爸爸妈妈。”
  林川臣心跳停滞了一瞬。
  他头一次从阿诱嘴里听见这两个名词。
  是啊,阿诱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只是余正德的养子,在这之前,他也有自己的父母。
  林川臣也总算发现阿诱并不是正常的了,他好像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或者是过去的记忆混入了新的记忆,已经彻底乱套了。
  他给爸爸妈妈留了碗筷,然后自己落了坐,仰着头看着林川臣笑,“你怎么不坐呀?”
  林川臣顺从地坐下了,心神不宁片刻,见阿诱不动筷,又问:“爸爸妈妈……现在在哪?”
  话音刚落,他看见阿诱神色迷惘了一瞬。
  “不知道啊。”阿诱语气很轻,“我忘记了。”
  【作者有话说】
  阿臣已逐渐为爱妥协嘻嘻
  更新越来越阴间了,大家晚上到一点没等到就不要再等啦,快点去睡觉吧不然要像隔壁大人那样穿越的!等白天起来再看!晚安~
  ◇
  第44章 我本名叫李越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说自己不记得了,但还是安安静静坐在桌前等父母一起吃饭,始终没有动筷。
  林川臣后背发麻,他不敢去想阿诱儿时到底都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认识林烈,又为什么会成为余正德的养子。
  他不敢深思,只安慰阿诱说:“爸爸妈妈还有事,你先吃吧,我陪你。”
  阿诱说好,又说谢谢阿臣。
  他吃了一点,吞咽困难,吃什么都费劲,于是很快又放了筷子,说他吃不下了。
  阿诱起了身,腿脚僵直不能动,他往前走了一步便栽倒下去,被林川臣急急抱住。
  林川臣额上满是冷汗,虚惊一场。
  他把阿诱抱回了房间,阿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林川臣收拾床铺,他忽然又说:“我不想睡这里。”
  “要去我那里睡吗?”林川臣问。
  阿诱点点头。
  他总是睡不好,他喜欢林川臣的香水味,有那个味道在,会舒服很多。
  他在林川臣的床上熟睡过去。
  林川臣又出了会儿神,助理给他打电话,说余家又用舆论压人了。
  他又看看阿诱,阿诱睡得安稳,没有要醒的迹象,于是便起身去了书房。
  “国际财经发刊质疑林氏药材里重金属含量超标,现在各个合作商都在打电话询问,”助理说,“老板,现在要怎么办?”
  “先注意股票市场,”林川臣道,“估计是想做空林氏的股票。”
  “对了,”挂电话前,林川臣又说,“去找一下丁二,让他回来找我,我有事情要问他,再叫两个保镖跟着柳初夏回国。”
  嘱咐完,他挂了电话,又着急回房间陪阿诱。
  柳初夏和他说了很多病症上的注意事项,他后来也自己查过,知道这个病是需要人陪的,不能离开病人太久。
  他回了房间,阿诱正睁着眼看着衣柜边。
  林川臣跟着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在看什么?”
  “阿臣,”阿诱抓着被子遮挡住自己的下巴,小声说,“有人在看着我。”
  他指着衣柜说,“在那里。”
  林川臣顿时头皮发紧。
  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了,他知道,阿诱又出现了幻觉。
  “没事了,”林川臣将他抱住,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到你了,好好睡吧。”
  *
  阿诱在家养了几天病,烧退下去那天精神还不错,林川臣陪他在院子里散步。
  阿诱的记忆一片混乱,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和林川臣是什么关系了,好像是爱人,好像又不是,他记不清了。
  有时候也会把林川臣认错成林烈。
  林川臣一遍遍和他纠正,拿着小时候唯一拍下的一张照片给阿诱看,说:“这个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是林烈,这个是我。”
  阿诱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路易体认知症具有短期学习能力,附近几天的记忆他还有,他有点懊恼,没办法控制自己认错。
  但想了想又觉得这不是他的问题。
  林川臣和林烈本来就长得很像。
  他在家里呆了好多天,阴雨也淅淅沥沥下了好多天,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蘑菇,整天长在墙角下,湿漉漉的不舒服。
  林川臣这段时间总是很忙,去海港,或者去公司,每天早出晚归。
  阿诱在家里看电视,生病的时候注意力很难集中,什么都看不进去,偶尔还会失去意识。
  又一次躺在地上的时候,他被管家吃力地扶起来,扶到沙发上去。
  阿诱忽然觉得很难过,他觉得自己想一个不能自理的废物,总是在给别人惹麻烦,又什么都做不了,记性特别特别差,想做什么都只能添乱。
  他抑制不住情绪,像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了,林川臣费尽力气才编织成原状的毛线娃娃一瞬间又散了,零零落落,修复不好。
  他在卫生间里第一次尝试自杀,但以失败告终。
  他看见镜子里有个陌生的人在看他,阿诱往后退了一步,那个人便从镜子里爬出来,拿着他掉在地上的刀追在他身后,面目狰狞,撕心裂肺。
  阿诱惊慌失措地跑出房间,之后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额头磕破了,满地都是血。
  管家临时有事出去了,阿诱昏睡到林川臣回家,醒的时候林川臣脸色苍白地抱着他坐在车里,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阿诱喃喃开口问:“我们……要去哪里……”
  “去医院,”林川臣摸摸他的脸颊,“医院都是我的人,很安全。”
  阿诱想说他没问安不安全。
  他对安全这个词一向没什么太清晰的了解,反倒是林川臣,因为性情多疑,他很注重这些细节。
  但话没出口,阿诱后知后觉看见林川臣脖颈上的纱布,和上头溢出的一点点血渍。
  阿诱忽然觉得很愤怒,像是被人未经允许动了自己心爱的珍藏品。
  他问:“伤是哪里来的?”
  “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