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徐行咖啡厅最近甜点上新,这几天都被餐点师按在店里不停试吃,弄得他叫苦不迭。
  “这只有细腻的女生才能尝出区别吧?我吃着都一个味儿啊。”
  “怎么可能一个味儿呢?口感,香气,甜度,回味,你得好好感受。”餐点师也年轻,跟店里一群服务生咖啡师趁着不忙凑在一块儿,对着几大盘子甜品挨个品尝。
  徐行塞了一块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地说:“好吃,别的我品不出来,你还是给顾客多尝尝吧,收集一下意见。”
  “你的意见呢?”餐点师眼巴巴等着。
  “意见就是好吃啊,挺好的,给我打包一盒我带回去慢慢品。”徐行抽了张纸擦嘴。
  “好的徐总,我给你拿现烤的。”
  还徐总,徐行失笑,按着人不让走的时候倒不拿他当徐总了,这几天被迫吃甜点撑得他都快吃不下饭了。
  徐行提着点心盒坐进车里,顺手放在副驾上,没急着发动。手机握在手里,他歪着头看着那盒点心半晌,解开屏幕,给闻淙打了过去。
  其实自上次那顿饭之后,俩人有日子没见了,闻淙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发信息,徐行这几天也没找他。
  闻淙那句“擅自把你当了朋友”,让徐行这些天每想起来,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儿。虽然事后回想,闻淙当时这话的重点大概在“擅自”上头,他从未把自己放在能和徐行成为朋友的位置,所以称为“擅自”,却不知徐行只被那句“朋友”击中。
  这俩字有点扎耳朵,徐行听见第一反应是怔忪,但接着就松了口气。
  也好,是朋友,不是别的,这符合他一向的行为基准,没有出格。
  但若只是朋友,那有什么好稀罕的?徐行缺朋友吗?他朋友只怕太多了,半夜两点翻翻通讯录,他能叫出来喝酒唱歌的朋友能填满一个包厢,每次去哪个场子玩,随时都有人凑上来跟他打招呼,好多他甚至都记不清脸,他何时把闻淙跟这些所谓“朋友”放在一起相提并论过?闻淙他根本就不一样,他不同于朋友,不同于床伴儿,这个人给他的心、给他的身体带来的触感,跟以往认识过的任何一个都不同。
  但是究竟不同在哪里,徐行没细想过,他有点回避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也不怪闻淙把这俩个字说出口,因为在这之前,是他自己一直默认对闻淙的好只是单纯的好SE,是他对自己装傻,所以这几天他憋着没见面,没联系,想好好梳理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头绪,然后现在梳理的结果就是,他想见闻淙了。
  特别想。
  朋友就朋友吧,反正就该着有些人有些事儿,由不得你不惦记,徐行不打算憋着了,他压根不是能憋的性格,想不明白就不想,先放着,他现在就想见闻淙,怎么了,不是朋友么?现出炉的点心,蓬松香软,带一份给朋友尝尝有什么问题?多正常个事儿。
  “喂?徐行?”闻淙声音依旧温和,带了点宿醉后的沙哑低沉。
  “闻淙。”徐行嘴角倏尔就笑了。
  确实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让他一触碰到这个人,哪怕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心情也一瞬间柔软,嘴角都不自觉弯了起来。
  “你晚上有空吗?”
  “晚上不确定,暂时店里没有安排,怎么了?”
  现在时间才下午,闻淙估计刚醒,按往常来说,就算想做什么也得晚饭过后,徐行这个电话打得太着急了些。
  “那你过来我家,”徐行手指点着方向盘,“一会儿我给镇哥说一声,晚上别给你安排局。”
  那头安静片刻,闻淙像是翻了个身,被子的摩擦和呼吸的气流拂过听筒,在徐行鼓膜上轻轻刷过,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温顺,说:“好。”
  第16章 我不敢赌
  徐行说了句“那我等你”,就挂了电话,闻淙手臂搭着眼睛,半晌没动。
  好几天没见了,如果这期间徐行没找过别人,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找他了。只是徐行语气太过随和坦荡,不带一丝别样意味,闻淙又有些不确定。
  上次的试探点到即止,徐行除了那句“慢慢来”,没再给出进一步回应,闻淙也一句没再多问。在各色场合上揣摩人心进退有度是闻淙如今的职业需求,话说到哪一步就够,就适可而止,他心里清楚。
  点一下,退一步,等对方的反应,机会有或者没有,交给时间,毕竟他如今已经是个忍耐力超常的人。他能忍得下储耀明,忍得下易凡生,忍得下那些灯红酒绿下脑满肠肥的肮脏货色,他就能忍得下徐行。
  或者对徐行不需要忍,徐行是他最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周旋的一个,他甚至不需要编假话,不需要伪装,他只要以他最原本的模样去面对他就可以了。
  于是他赌对了,你看,该来的这不就来了吗。
  闻淙强撑着掀开被子下床,进了洗手间。昨晚陪酒局车轮战,喝到后半夜才回家,徐行电话过来前他也刚醒没多久。头很疼,浑身沉重滞涩,不舒服,而这种不舒服在看到前阵子已经消失干净的储耀明的洗漱品又摆回到洗手台的那一刻,又更深了几分。
  不是已经悄悄搬走了吗?什么时候又回来了,闻淙蹙眉看着,闭上了眼睛。
  储耀明想分手的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太过明显,即使闻淙视线不再落在他身上,闭着眼也能感觉得到,他清楚那两个字在对方内心踌躇已久,只是说不出口而已。闻淙很清醒,他等着,看着,看对方一天天假意讨好,实则疏离,看他不止一次借着出差的机会迟迟不回,回来之后又借口公司太忙,动辄晚上加班留宿,直至前阵子连个招呼也没打,一声不吭,把家里的日常用品和衣物都带走了。闻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只字不提,他好像看到了自己付出的所有代价换来了一场空,但他不肯开口,什么都不问。
  他只是自虐一般,等着内心那根弦崩断,等头顶的那把铡刀何时落下来。
  闻淙再次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来了!”里面脚步声快步走近,门打开,徐行的笑脸露了出来,“挺快的啊,”他笑着回身往厨台那边走,“我还以为要等一会儿呢,饭还没弄好。”
  装修精致有格调的开放型厨房今天被折腾得乱糟糟,操作台上摆满了碗碟,灶上煨着的汤正“咕嘟咕嘟”冒着香气。
  这是在……闻淙目光微怔。
  虽然已经在这个房子里一起吃过几次饭了,但那都是简单的早点,顺手而已,徐行这一次,是认真地在招待他,在自己家里,亲自下厨,只为他一个人。
  “现在吃饭不早吗?”闻淙收敛心神,换了鞋走过去。
  徐行在锅里搅着,掂起勺子尝了一口,说:“你不是每次都睡到下午,这个点儿醒了也该饿了。”他把旁边盘子扣着的菜打开,转身放到身后的餐桌上,说:“凑合吃点吧,我厨艺一般,反正就是……”
  转回身的一瞬,徐行身体一顿,鼻梁差点擦过闻淙的脸颊。闻淙不知何时靠上来,看他一眼,低头吻上他的嘴角。
  “谢谢。”他低声说。
  徐行愣了几秒,转而笑了:“去洗手。”
  “好。”
  菜的味道中规中矩,不算多令人惊喜,两人相对而坐,徐行看着对面安安静静吃得很认真的闻淙,忍不住问:“味道还行吗?”
  闻淙抬头,嘴角带着笑意,认真说:“很好吃。”
  徐行不用猜也知道这个评价不怎么客观,忍不住乐了,他放下筷子,拿过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说:“想着今天时间早,不去外头了,自己做着玩玩,我自己水平我知道,你也不用这么给面子哈。”
  闻淙笑说:“真的,挺好吃的,比外头吃着舒心。”
  徐行笑着伸手拿过一旁的点心盒子:“那再尝尝这个,不过先声明这不是我做的,是店里做来试吃,我顺手拿的,不是成品。”
  闻淙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擦嘴角,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徐行靠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人,那张脸上鼻骨眉峰都凌冽高挺,睫毛垂着,端庄又肃静,给人不可靠近的距离感,但那双眼睛抬起看过来时,又分明笑意安然,看得徐行心里轻颤。
  “闻淙,你上次说把我当朋友,对吧……”半晌,徐行还是开了口。
  “嗯。”闻淙应了一声。
  “那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告诉你一下,关于……你男朋友。”
  闻淙捏着点心的手顿了顿。
  “他前阵子又贷了一笔,60万,还是以你的身份……”徐行看着闻淙的表情,语气有点迟滞:“他要求把这笔叠加在你之前的债务上,而且尽量先不要让你知道……是镇哥告诉我的。”
  闻淙半晌没有任何反应。
  “闻淙?”徐行叫他,“……他为什么会有你的签名和身份证复印件?他做的这些,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闻淙把咬了一半的点心缓缓放回盒子里,说:“我和他大学毕业时在一起,虽然感情谈不上多热烈,但走到今天,也有四年了,他有我的什么都不奇怪,毕竟我从未想过要对枕边人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