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华誉逢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面,无法挪动分毫。脑海中一片空白。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渐渐远去,只剩下自己紊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好像有无数雪花不断地飘落在他身上,冰冷刺骨,与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带来一阵别样的寒意。
  那些过往的线索、疑问、猜测,积压成山。
  “我不会为你停留,华誉逢。”
  此刻,他好像遇到一个不可战胜的冬季。
  ——“2025.12.X杭州,华誉逢。”
  窗外的雪格外大,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鹅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拍打着窗户玻璃,想要冲破这层阻碍,闯入屋内。
  华誉逢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混沌的白色世界。
  突然,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死寂。华誉逢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愣了一瞬,随后缓缓伸出手,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Yagnis略显急促的声音:“他在…”
  华誉逢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紧紧握住手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掌心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微微颤抖,却丝毫不肯放松。
  来不及细想,他转身冲向门外。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大片雪花扑面而来,瞬间灌进他的领口,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但这丝毫没有减缓他的脚步。
  “带他回来,好吗?”
  Yagnis正坐在布置典雅的房间里,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绿植上。
  那盆昙花枝叶舒展,叶片翠绿欲滴,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勃勃生机。而在昙花的一侧,一株小小的仙人掌安静地生长着,浑身带刺的模样与温柔的昙花十分不搭。
  “Eprylle,向往自由。”
  “但我的哥哥,是个笨蛋。”
  ——“2025.12.X悉尼,Yagnis。”
  房间里静谧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时钟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微弱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宛如命运的刻度。
  涟昙樾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平静,仿佛已经超脱了尘世的纷扰。床边的推车上,摆放着用于安乐死的设备,透明的软管蜿蜒曲折,连接着装满药剂的容器,泛着冷冷的光。
  护士轻轻走到床边,手里拿着呼吸面罩,声音轻柔却又带着职业性的冷静:“涟先生,这是最后一步了。戴上这个面罩,您会在无痛苦中安详地离去。现在距离执行还有一点时间,如果您有任何改变主意的想法,都来得及。”
  涟昙樾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用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护士默默地点点头,将面罩递到涟昙樾面前。涟昙樾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接过那象征着终结的面罩。他的手指有些冰凉,微微颤抖着,却没有丝毫退缩。
  在将面罩靠近脸庞的那一刻,涟昙樾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些画面:儿时奔跑嬉戏,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第一次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漫步在海边,听着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然而,紧接着便是无数次在病床上痛到无法入眠的夜晚,身体被病痛啃噬的绝望。
  涟昙樾毅然决然地将面罩戴在了脸上。护士轻轻按下按钮,药剂开始缓缓流入软管,朝着面罩输送。涟昙樾闭上双眼,感受着药剂带来的轻微凉意,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心跳也慢慢减弱。
  随着意识渐渐模糊,涟昙樾仿佛看到了一片宁静的白色世界,没有病痛,没有烦恼,只有无尽的安宁。
  在医院走廊里,四处都是慌乱的脚步,医护人员小跑着穿梭其中,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唰唰”声,病人家属神色焦虑地来回踱步。
  华誉逢从走廊尽头狂奔而来,他的外套在疾风中猎猎作响。他双眼圆睁,他的步伐急促而杂乱。就在他快要跑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时,两名神情严肃的护工迅速从旁边闪出,一左一右,稳稳地站定,伸出手臂想要拦住他。
  左边身材高大的护工大声说道:“Sir, stop! You can't go any further!(先生,停下!不能再往前走了!)”
  华誉逢像是根本没听到护工的话,依旧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嘴里大声呼喊着:“Let me go! I want to go in!(放开我!我要进去!)”
  右边稍矮但体格壮实的护工双手用力抵住华誉逢,语气强硬:“No way! Passage is prohibited here. You have to abide by the hospital regulations!(不行!这里禁止通行,您得遵守医院规定!)”
  华誉逢急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Get out of the way!(滚开!)”
  高个护工不为所动,眼神坚定:“Sir, it's not that we are unreasonable. This is the hospital's rule, and there's nothing we can do. You'd better calm down first.(先生,不是我们不通情达理,这是医院的制度,我们也没办法。您先冷静冷静。)”
  华誉逢哪里冷静得下来,甩开他们,踹开大门。
  面罩上的雾气随着他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时聚时散。
  随着意识的消散开始渐渐破碎。面罩上的雾气越来越淡,他的呼吸也愈发微弱。
  在意识的最后边缘,他似乎听到了护士轻声的叹息,还有仪器发出的最后几声微弱的蜂鸣声。
  随后,一切都归于了寂静,那片宁静的白色世界也彻底消失不见。
  ——“2025.12.X悉尼,涟昙樾。”
  THE END_
  第39章
  39天使
  在z国传统观念里,人倘若自杀死了,会下地狱,历经十八刑法。可涟昙樾却希望能上个天堂,没有别的缘由,就是不想再找罪受。毕竟传说中看脸阴森的黑白无常锁命的样子,光是想想就挺吓人的。
  此刻,他赤脚走在一条白色且无边的路上,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只有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他不知道前方的尽头在哪里。
  一只白色小猫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面前。涟昙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眼前这只突然出现的猫。然而,小猫却不依不饶地跟着他,那灵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涟昙樾看着她绿宝石般的眼睛,有些熟悉。
  那是多年前的冬夜,放学后的他骑着小黑电动车穿梭在街道上。冬夜的风凛冽的吹向他,有些冷,他伸出一指手指拎起松开的围巾,哈了口热气,缩起脖子加快了车速,那模样十分滑稽,他却不在乎,只要快点到家就行了。
  小黑电动车体积很小,却出奇地有重量,为了节省时间,他常常费力地拎起它。
  每次到家开门时,他总会大开门口,在门外站上五秒钟,静静地等着楼内那束延迟亮起的灯,看着自己的身影映照进屋内。这早已成为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惯。
  虽然平日里他讨厌束缚与交流,但那只能爬四楼敲门找他要猫粮的小猫却是个例外。他会对着小猫说一些连自己都觉得荒诞的心里话,而小猫总是乖乖地听着,是他最好的听众。
  说起与这只小猫的缘分,还要追溯到很久以前。那时候她才三个月大小,在小区楼下被两只流氓狗欺负。涟昙樾还记得,他还曾喂过她妈妈,可惜她妈妈后来被车撞死了。由于当时他独居且生活自顾不暇,无法收养她,只能抽空去喂喂她。
  她是特别的存在,所以他不想用“它”来称呼,她是天使。
  天使很漂亮,白色的皮毛,眼睛是绿色的,很有生机的颜色。每天,她都会不辞辛劳地爬四楼来找涟昙樾要吃的。那年冬天,天使怀孕了,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那夜,天气格外寒冷,大雪纷飞。怀孕的天使早早就在他放学前来到家门口等他。
  “天使?你肚子好大,是不是要生了?”涟昙樾一边说着,一边为她准备猫粮,还特意做了一个温暖的窝。
  天使亲昵地围在他脚边,不停地叫着。奇怪的是,这次她怎么也不出去,一直留在屋里。涟昙樾担忧地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犹豫再三,拿起电话。
  电话好不容易打通,涟昙樾怯懦地问道:“我能养一只小猫吗?”
  电话那头传来严厉的呵斥:“你才多大?养什么猫??”
  “我十四了。”涟昙樾小声回应。
  “你自己养活得了吗?还养猫?”对方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
  “我能养她……”涟昙樾试图争取。
  “你养什么?你现在都是我养的?你现在拥有的都是我给你的!”那头紧接着就是一通乱骂,随后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涟昙樾手无力地垂下,满心失落。
  天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难过,不停地在他脚边叫唤。
  “对不起…对不起……”涟昙樾自责地喃喃自语,“我没有资格养你,我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根本没有办法养你,是我想得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