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惜偌大的餐桌旁只坐着两人,显得屋子有些空旷。
  见到两人进门,郁笙笙小脸上藏不住惊喜的表情,第一时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奔向了温嘉,抱住了他的小腿:“嘉嘉哥哥。”
  “喂,你哥我在这呢。”见到郁笙笙将自己忽略,郁椴说道。
  “二哥没有嘉嘉哥哥好。”郁笙笙发着可爱的小奶音。
  “嘉嘉哥哥,陪我吃饭~”
  温嘉脸色有些为难,郁宅毕竟不比学校,是有自己规矩的,而刚刚车上发生的事情也提醒他更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嘉嘉也坐在这里吃吧。”高处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冷光洒在了孟琮的身上,她身着一套深蓝色的丝绸套裙,看着面容可亲又高贵典雅,她轻呷了一口手中的泛着光泽的葡萄酒,像是感慨地说道:“我和笙笙好久不见你,有些想你了。”
  “李婶,再拿双碗筷给嘉嘉。”孟琮冲着厨房的方向说道。
  “我……”正当温嘉想找理由拒绝的时候,郁椴却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口,“我妈让你坐,你不是最听她的话了。”
  说完,他就拽着温嘉走到餐桌旁,相邻着落座。
  而被落了单的郁笙笙,只能自己一小步一小步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她很生气,因为温嘉的座位虽然在她对面,但依旧离她很远。
  不过郁家一直以来遵循的“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整个餐桌的氛围异常庄重,即使是不开心的郁笙笙都腰板挺直,有着极好的教养。
  “我就说不愿意回来吧,家里规矩比学校的都多。”郁椴斜靠着温嘉,膝盖顶在温嘉的大腿上,貌似小声地在和温嘉说悄悄话,实际一点都没遮掩。
  孟琮咳了一声,示意自己吃完,然后用手边的绢布擦拭了一下嘴角。
  “嘉嘉知道明天周六要参加聚会的事吧。”孟琮问道,她虽已上了岁数,但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且气质出众,五官惊艳,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温嘉赶紧放下手中的餐具,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一下,恭敬回道:“知道的,夫人。”
  “那明天就陪我去拿一下给你们定的西装吧。”
  “好,夫人。”
  “把地址给我,明天我和温嘉去就行。”郁椴说道,他将筷子狠狠插中汤碗中的肉丸,冒出几朵油花。
  孟琮抬眼看了郁椴一眼:“你在家里安安分分的,不出事,我就放心了。”
  “呵。”郁椴冷笑了一声,温嘉听这声就发慌,赶紧要伸手去按郁椴,结果郁椴动作更快,双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响,把郁笙笙吓得直接从桌子下面穿过来,钻进温嘉的怀里。
  郁椴的声音临近崩溃,他质问着他的母亲:“你们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在学校里当囚犯,在家里也要当囚犯,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吗?”
  孟琮又用白色的毛巾将用过餐的手擦得干干净净,她的动作极慢,完全没有受到儿子不稳定情绪的影响。
  她笑意盈盈的:“你说什么呢,明天晚上我不是还要带你出去聚会上玩吗?”
  “那能一样吗?难道我每次出去都要在你的视线之下吗?”郁椴怒吼着,发泄着这些年来的压抑,温嘉能做的只有将郁笙笙的耳朵捂住,将李婶叫来,让她把郁笙笙带回卧室。
  “小椴。”孟琮依旧冷静,只是轻轻喊着郁椴,没有生气的意思,“我和你爸爸只剩下你了。”
  仅仅一句话就将郁椴的气焰全部消去。
  温嘉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妈,你能不能不要总提这个事。”郁椴语气中竟有些哀求。
  空旷的大厅内,无一人出声,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氛围,谁都逃不掉。
  *
  又一次,晚饭在不欢而散中结束,将郁椴劝回屋后,温嘉并没有上楼回到卧房,而是帮着李婶收拾厨房。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跟我干这个,不好好回去休息。”李婶看着忙活的温嘉说道。
  温嘉笑了笑,他的额头有一缕头发被溅出的水打湿了,他侧过头,用肩头蹭到一边:“没事,李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最近学校里没发生什么事吧。”李婶问道。
  温嘉刚想说没有,脑中不知道怎么出现了宁靖扬的身影。
  “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是朋友吗?”李婶问道。
  “还,还不算吧。”温嘉想了想说道。
  李婶看向温嘉的眼神带着些欣慰:“一晃嘉嘉长这么大了,都高三了。等嘉嘉高考考上大学,李婶给你做顿大餐庆祝。”
  “李婶,你忘了。我是要跟小少爷一起进圣温大学部的。”温嘉说道。
  “哦,对。你看我记性不好,忘了。没事,那李婶也给你做大餐。一直跟着少爷也好,你以后工作就不用愁了,就是跟在少爷身边有些危险,听太太的意思,是想要少爷接先生的班,没事时还好,有事了就不好了,就像你爸爸……”
  抹布从手中脱落,在水池里溅出水花。
  “李婶,我和爸爸都领了人家钱的。”温嘉打断了李婶的感慨。
  *
  帮着李婶将一切收拾完后,温嘉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孟琮和郁青理都喜静,一入夜,整个郁家都会立刻沉寂下来。
  相比在圣温和郁椴挤在一间堆满东西的卧室里,温嘉现在的卧室空荡荡的,只有些简单的家具和日用品。
  温嘉半倚在床头,天花板上的灯没开,只有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散发着暗黄色的光。没了郁椴,他一个人显得安静而寂寞。温嘉展开商店的界面,翻看着上面各色各样的商品,便宜的,贵重的都有。不过凭他现在的积分,也买不了什么。
  刚将界面关上,温嘉就听到吱呀一声,卧室的门打开了,不是面对着走廊的门,而是从另一个屋打开的暗门。
  温嘉抬头,不出意料,打开门的是郁椴。这扇暗门从来不锁,因为它连通着郁椴的卧室,让他住在这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郁椴。
  “怎么了,突然想起晚上找我。”温嘉假装翻着手头用来做伪装的书。
  郁椴没有立刻回答温嘉的问题,而是习以为常地躺到了温嘉的旁边,温嘉的床是个双人床,两个人躺上也很宽敞。
  “我就是觉得还不如一直在学校待着,在家里一点自由没有,每次回来不是跟我妈吵就是跟我爸吵。”郁椴看着天花板说道,言语中有些落寞和压抑。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明天我可以瞒着夫人,偷偷给你带回来。”温嘉安慰道。
  郁椴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顺势地躺在温嘉的腿上,身上的重量基本都压在上边。郁椴已经成年了,过了生长期,身高也越来越往上蹿,体重也重了不少。
  温嘉困扰地说道:“好沉,快点下去。”
  “不要。”郁椴固执地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温嘉的腿上,而且脑袋还不老实地乱动。他觉得温嘉的大腿像棉花一样软,和脾气秉性一模一样,要不是跟在他身边,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欺负了去。
  “温嘉,我觉得你和我长得越来越不像了。”郁椴看着天花板突然说道。
  两人同年同月出生,生日也只是差几天,在少年时期同吃同住,甚至衣服都是差不多的,以至于往往有人将他俩搞混,直至青春期过后,两人的不同之处越来越明显。
  “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玩你演我,我演你的游戏了。”郁椴突然感慨着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发生之前那件事了。”
  温嘉翻书的手指停了下来。
  郁椴却在此时从温嘉的身上坐了起来,他的眼神与温嘉相对,贪欲和保护欲同时存在,他跪爬着一步一步地挪到温嘉的身边,温度在极小的空间内上升,他的手伸到温嘉身后,从脖子处一直向下滑,滑到温嘉的左侧后腰处停下。
  温嘉的睡衣有些厚,在衣服的遮挡下,此处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郁椴就是知道这里有一处凸起,它的明显之处在郁椴的心里。
  是郁椴的不可忘却,一生之痛。
  郁椴抱紧了温嘉,平时那骄傲的,扬得高高的头颅,此时却低低埋在温嘉的颈窝处,似是要把自己嵌进温嘉的身体里,让世事无法将两人分开。
  温嘉用手拍了拍郁椴的头,笑问道:“今天这么委屈啊。”
  “你救了我两次。”郁椴突然说道,没有提及晚上发生的事,与此同时,温嘉也感觉到了来自颈部皮肤的湿润感。
  “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了吗,我现在也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无病无灾。”温嘉将手放到了郁椴的后脑处,不停地抚摸着,郁椴的头发很软,和他的倔脾气完全相反。
  “温嘉,对不起。”听到温嘉的话,郁椴哭得更加厉害了,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当中。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郁椴像是在向圣母玛利亚进行着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