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韫沉默了刹那：“此等为非作歹的方士，确实该杀。”
  “那你的决定是......还京？”吴秋秋语气尖锐起来。
  会死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韩韫淡淡看着漆黑的夜色。
  “但是，你就不想想你麾下十万将士？他们也该死吗？”
  吴秋秋有些着急。
  韩韫这家伙，怎么就愚忠呢？
  自己都说了后果。
  “若我抗旨不尊，他们便更有理由对我出手，我的兄弟，更是会被安上叛军的名头，遗臭万年。”
  左右都是个死。
  吴秋秋明白了。
  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阳谋。
  除非，韩韫真的反了。
  但是韩韫的风骨，教养，都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情。
  常年戍边，他太知道战乱对百姓的伤害了。
  许是看到了吴秋秋的焦急，他道：“打完最后一场，我会将他们安置好，交出兵权，一人回京。”
  死一人能换十万将士活下来，够了。
  “韩韫。”
  吴秋秋不顾礼节，抓住了韩韫的手。
  “若你我后世相识，今生我寿终正寝，只怕再无与你相识那日。”
  如今事先知晓一切，反倒能坦然赴死。
  “你想怎么做，我会配合你，那姓徐的，留不得。”
  吴秋秋握紧了拳头。
  对，徐老怪。
  一定能从徐老怪口中得到能救韩韫的办法。
  徐老怪不是个好东西。
  但是吴秋秋也清楚，徐老怪见多识广，他既能让韩韫多年后苏醒，肉身成鬼，自然也有办法让韩韫度过一劫。
  就算这件事万分艰难，也要去做。
  韩韫却想着，大战之前，解了吴秋秋的后顾之忧。
  韩韫不再多说，吹灭了蜡烛。
  “好好休息。”他深深看了吴秋秋一眼。
  灵魂上的那种激动和雀跃，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
  不能再呆下去了。
  吴秋秋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异常沉重。
  终究是心死了，才能如此坦然地走向必死的结局。
  而哪怕明知自己结局是死，也要打赢这最后一仗。
  是将军对百姓的悲悯。
  无关皇权。
  他的每一次出征，都不是为了宫里那人，而是百姓啊。
  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忠于百姓，我便忠于你。”
  吴秋秋喃喃自语。
  她因喜欢上这样一个人而感到自豪。
  翌日。
  吴秋秋软磨硬泡之下，老婆子总算同意她出门。
  实则也是韩韫暗中吩咐的，有高手暗中保护。
  她乔装打扮了一番之后，找上了骆家。
  听闻骆家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找高人解除诅咒，吴秋秋便以这个身份混进去。
  效果倒是出奇的好。
  骆家门房没有为难，询问了名字就有管家带她进去了。
  一打听才知道，此时住在骆家的还有好几个所谓的方士和大师。
  吴秋秋便着重关注了其中一个姓徐的，多打听了几句。
  得知这位姓徐的方士是从帝京来的，手段了得。
  不过以兜帽遮住容颜。
  吴秋秋进入大厅之时，便一眼看到其中一个矮小的男人。
  虽然看不清，但吴秋秋一眼认定，那就是徐老怪。
  第774章 长生
  还好吴秋秋在来的时候想了个办法，抹掉生辰八字，加上乔装打扮，徐老怪应当没有认出自己来。
  吴秋秋猜测。
  徐老怪能每次算到自己在哪个区域，但但是应当没有办法精确到个体。
  自己先主动找上来，就多了主动权。
  果然，吴秋秋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打量了一下，随即又移开了。
  他没认出来自己。
  不过在徐老怪眼皮子底下，还是要小心翼翼才行。
  这家伙多智近妖，很容易看出自己的破绽。
  为首的老爷子是个瞎子。
  下面坐着的几个男人也是瞎子。
  最底下两个十几岁的娃娃还是瞎子。
  就说这家还有个曾祖父，照样是瞎子。
  真是一瞎瞎一窝......
  吴秋秋只知道近视眼会遗传，并不知道瞎子也会遗传。
  倒是更相信骆家是被诅咒了那种说法。
  却听到徐老怪主动开口了。
  “老夫有法子破了你家的诅咒，这些人可以遣散了。”
  “这......”
  骆家人犹豫。
  万一这人是沽名钓誉呢？
  “你骆家曾祖父曾到城隍庙躲雨，在庙中奸污一女子，将女子杀死，血溅城隍爷之眼，女人死前以性命诅咒，骆家男丁世世无眼，老爷子回家之后就瞎了。”
  徐老怪却细细道来。
  骆家众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等有关骆家脸面的话怎能胡说呢？
  骆家脸都挂不住了。
  “胡说八道，我曾祖父那么温暖慈祥的老人，怎么可能是你口中那等浑蛋？”
  两小孩儿先一步动怒。
  他们才不信这种话。
  “是或不是，你们去问问你家老爷子不就行了？那女子尸骨，还埋在城隍庙之后的土包里。”
  “这......”
  众人看徐老怪如此笃定，心中不由得信了几分。
  难道这话是真的？
  坐在最上方，最为年长的瞎子老头赶紧吩咐人先把大伙安排下去。
  自个儿则是让人扶着，去找他爹了。
  这事还是要问个清楚。
  吴秋秋却是深信不疑。
  徐老怪有那本事。
  骆家肯定是做过这件事。
  不多时，吴秋秋从房中偷偷看到，骆家下人将徐老怪又给请了出去。
  想来就是因为先前说的那个事情。
  她将剪好的纸片人哈了口气，贴在了下人的脚底板，被带到了房中。
  听听看，徐老怪要说什么。
  徐老怪很快就被带到一间十分阴暗的房间里。
  门窗紧闭不透风，里面透着一股暮年的味道。
  总之，压抑，让人无端烦躁。
  昏暗的光芒中，那床上躺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已经瘦得皮包骨头，颧骨凸起，两颊凹陷。
  只有微微的气往外出。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但是瞳仁很小，灰白而浑浊。
  这是瞎子的眼睛。
  “就是你，说出了当年的事情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他看不到徐老怪，却微微转头，不能聚焦的眼睛配合着暗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时有几分惊悚。
  不过徐老怪却不怕这些。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一人之事，祸害子孙，呵......”
  徐老怪毫不客气地嘲讽。
  他老徐办事虽然坏，但不祸及子孙。
  都是子孙死完了才去干坏事。
  而老爷子干的这种坏事，他老徐也不屑。
  徐老怪说完之后，床上的人明显绷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喉咙粘连，气息不畅，就像一口老浓痰吐不出来。
  “老太爷，老太爷，您没事吧？”
  老管家悉心照料着。
  “你说得没错，是我做了那件错事......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杀了那个女人，会祸及子孙。”
  咳嗽了好一阵子，快死的老头子才哑着声音说道。
  “你最大的错实在城隍庙做了这件事，并用血污了他老人家的眼睛，这祸事更多是他给你的惩罚。”
  徐老怪淡淡说道。
  “对，对，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老头连忙询问。
  怪他，竟在那庙中做出这种事情来。
  “有。”徐老怪并不卖关子。
  “请讲。”
  徐老怪摸了摸胡须，才道：“首先，先将那女子尸骨挖出，好生下葬。然后么，需要找到一个特殊命格的女人，将其剜去双目，制成人彘，往双瞳灌入蜡油，点燃灯芯，让其长明于庙中供奉。”
  “可平息城隍爷怒火，也可让骆家子孙恢复光明。”
  至于这老头，没救，等死。
  听闻徐老怪的话，那老头连忙问道：“这个特殊命格的女子如何寻得？”
  “首先，这个人肯定是你骆家血脉，其次，她如今就在城中。”
  徐老怪说道。
  “太好了，这可太好了。”
  老头子说道。
  他们可不管人命什么的，只要能恢复骆家子孙的光亮，再死十个人也无所谓。
  骆家血脉？
  只怕是骆家儿郎在外留下的私生女。
  好说，找他们来一问便知。
  吴秋秋将一切都听在耳中。
  骆家真是脸皮都不要了。
  从上到下烂到根子里。
  不行，得在骆家找到这个人之前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