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太后看了看他,道:“你来此何事?”
  “臣奉太子之命守卫宫禁,今听闻殿中生事,特来查看。”
  太子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向闾丘颜扯着嗓子喊道:“闾丘将军,我令你即刻扑杀罪臣王磡!”
  闾丘颜看向太子,却是一笑。
  太子愣了愣。
  那神色,再无低三下四的卑微,叫他不寒而栗?”
  “在下不敢忘。”
  闾丘颜说罢,文质彬彬地一礼,而后,向太子走去。
  第369章 宫变(三)
  孙微被关在昏暗的佛堂里,已经小半日。
  外头静悄悄的,她对太后究竟会怎么做,一无所知。
  但她知道,此时此刻已经到了最为凶险的时候。
  无论是太子还是闾丘颜,都有足够的理由和手段置司马隽于死地。
  而司马隽有什么?
  只有太后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王氏的落难兴许能坚定太后保住司马隽的决心,可是孙微也明白,在太后心中,司马隽已经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突然,孙微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她旋即大声问道:“太后可有消息了?豫章王殿下如何?求你告诉我一声。”
  这情形不知发生了多少回,她逢人就问,连声音都已经嘶哑,却没有问来只言片语。
  可是这回不同,那脚步声快步靠近,门上的锁似被兵器劈开。
  孙微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手紧紧抓着身后的桌子。
  门被一把推开,廊上的风灯幽幽映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阿微……”司马隽的声音传入耳中。。
  孙微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血腥味随风吹入屋里,那身影晃了晃。
  “殿下!”
  孙微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搀扶,却落入司马隽的怀里。
  温暖带着熟悉的味道,充盈鼻间。她的呼吸窒住,不知何时,已然热泪盈眶。
  她环住他坚实的臂膀,触碰到他衣裳上干硬的血痂。
  “殿下受伤了?”她声音有些颤抖。
  司马隽紧了紧双臂。
  “无碍,我来带你走。”
  ——
  太极殿里,太子看着闾丘颜脸上的笑意,一阵毛骨悚然。
  他在闾丘颜的步步进逼中后退,直到碰到御座,跌坐在上头。
  他语无伦次地说:“你莫忘了,是谁赐给你官职和兵权,让你一跃当了个大将军?王磡能给你什么?他那等卑鄙小人,如今看似帮助你,日后还不知要如何陷害你!”
  “太子所言极是。”闾丘颜忽而拔了剑。
  太子惊呼:“皇祖母救我!”
  长剑刺入肉身,太子双眼紧闭,却未察觉疼痛。
  却听太后失声大呼“伯崖”。
  太子睁开眼,只见闾丘颜把剑扎入了王磡的胸口,
  王磡难以置信地看着闾丘颜。
  闾丘颜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磡,道:“启禀殿下,逆臣王磡已死。”
  他刺得又狠又准。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王磡胸口涌出,他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太后颤抖着跪倒在地上,好似天塌了。
  太子劫后余生,畅快地大笑起来。
  闾丘颜却拭了剑,问:“如何不见豫章王,他在何处?”
  太子突然想起这重要的事情,忙跳起来,问太后:“祖母将子珩带去了何处?”
  太后已是说不出话来,只颤抖地抱着王勘,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什么,仿佛一时失了智。
  太子走到她身边,蹲下来,轻声哄道:“我答应太后,留子珩一命,可好?”
  好一会,太后抬起头来。
  她双眼通红,似一瞬间老了十岁。
  盯着太子注视良久,太后却突然笑起来。
  “我让人送他上船,回江州了。”
  太子变色。
  “绝无此事。”闾丘颜当即道,“我亦将宫禁严加看守,豫章王必定还在宫中。”
  太后仍冷笑,并不答话。
  太子对闾丘颜道:“现在便派人去搜!挖地三尺也要掘出来!”
  闾丘颜却并不着急,看着太后,温声道:“孙氏在何处,太后总知晓吧?舍弟和孙氏是同时逃出来的,他看见孙女君所去的方向,正是太后的宫室。”
  他说着,蹲在太后跟前,劝道:“豫章王三番几次为了孙氏涉险,就算是为了豫章王好,太后也不该留她。既然如此,不若将她给臣?如此,臣绝不敢再为难太后。”
  太后长吸一口气,道:“她确在我宫里。”
  闾丘颜随即点兵,往太后宫里去。
  太子看着闾丘颜的背影,忽而有点无措,一时不知该跟上还是该留下。
  “完了,”太后长叹一声,“一切都完了。司马家的天下要被你败光了。”
  太子不耐烦道:“祖母何处此言?”
  “你日后可还压得住闾丘颜?”太后看着王磡的尸首,眼神发直,“你也不过是俎上的肉罢了。”
  ——
  闾丘颜领着一干手下,直往太后宫中去。
  宫人不敢阻挠,说孙微就被太后关在佛堂。
  佛堂里,只有一盏海灯,在佛像前散发着孱弱的光。
  闾丘颜推开门,就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跪在蒲团上。
  孙微回头,看到是闾丘颜,站了起来。
  “你怎在此?”她冷冷道。
  闾丘颜笑了笑,向她踱步而来,道:“那日女君派那婢女来刺杀在下,在下就曾说过,若在下不死,你我还会再见。”
  “是我失算,没能将你杀了。”
  “说起来,在下也觉不可思议。”闾丘颜道,“女君好几次将在下置于死地,可在下依旧活到了最后,是否说明,这便是你我的宿命。”
  他说罢,在孙微跟前驻足,道:“女君是时候随在下走了。”
  孙微与他对视:“我若是不走呢?”
  闾丘颜正待说话,忽觉脖颈后一凉,是兵器抵住了他的脖子。
  后面的护卫一惊,忙要上前,被闾丘颜喝住。
  “是豫章王殿下。”闾丘颜镇定道。
  司马隽从阴影之中露出脸来:“时候未到,谁说你能活到最后?”
  闾丘颜长吸一口气,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太后为殿下谋划了一条生路,殿下却不走。殿下果真对孙女君痴心一片。”
  司马隽不多言,只拿过一根绳索,麻利地将他的双手束缚,道:“我们要走,怎能没你相送?”
  闾丘颜没有反抗。
  “殿下就算带上我,也休想走出了这宫城。这里是戍卫重地,殿下难以脱身。”
  “不试试看又如何知晓?”
  正说着,邓廉匆匆进得佛堂来,道:“殿下,准备好了。”
  司马隽将闾丘颜交给邓廉,随后朝孙微伸出手,道:“此去万般凶险,你万不可离开我三步之外,明白么?”
  孙微的心砰砰直跳。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宽大的掌心里,道:“明白了。”
  司马隽的手紧紧攥着她,拉着她往外走。
  太后宫里里外外,全是闾丘颜的人。
  但见闾丘颜被邓廉挟持着,无人敢上前造次。司马隽一手握着剑,一手拉着孙微,跟在邓廉后面,直往西门而去。
  孙微警惕地看着四周,心跳得愈加快,却无一丝恐惧。那只牵着自己的手,如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足以驱散秋夜的寒凉。
  闾丘颜的手下始终提着兵器,跟在十步之外。
  “往哪里去都一样,”闾丘颜倒是轻松,一边走着,一边道,“殿下何苦如此费劲。先找个郎中看看身上的伤口不好么?”
  第370章 宫变(四)
  “逆贼,莫忘了你性命已在我等手中!”邓廉喝道。
  闾丘颜笑了笑:“我不亲自来一趟,又如何能让殿下现身?我这性命本是微贱,能让殿下和孙女君一道陪葬,却是不亏。”
  孙微知道他是有恃无恐。
  方才,闾丘颜突然被司马隽劫持,竟是没有一丝恐惧。这一路出来,他虽被刀架在脖子上,也全无一点慌乱之色。
  闾丘颜自是个心机深不可测的奸雄,但是不是真能装到如此地步,孙微还是看得出来的。
  此人必是心中笃定他们无论如何逃不脱,才有这般底气。
  司马隽却不以为意:“你不必得意,该你着急的还在后头。”
  “哦?”闾丘颜故作轻松,“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一出?”
  司马隽道:“北府一向非朝廷掌控,你强行要将其收入囊中,可知代价如何?”
  闾丘颜的目光定了定,仍笑道:“代价?殿下所说的,莫不是褚越留下的那一干反贼?”
  司马隽却没有回话。
  西门就在眼前,有一小队人马正向他们小跑而来。
  闾丘颜定睛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谢霄。
  司马隽也看到了他们,缓缓道:“闾丘颜,你可知北府为何难以被撼动?整个北府,都是谢氏麾下所起家,你莫非以为,凭着太子一纸诏令,他们便会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