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五十钢鞭,逐出王府,守则里都清楚记着。”谢辛楼平静道。
  沈朔直直盯着他,盯了半天谢辛楼依旧神情不改,沈朔立即垮脸:“你要气死我。”
  “属下不敢。”谢辛楼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好看。
  沈朔瞬间忘了气,给他碗里夹了一大筷香叶,给自己夹一碗的肉:“敢不敢的也都说了,给你吃菜叶!”
  谢辛楼也没反抗,夹起一片香叶就要放进嘴里,又被沈朔一筷子制住,往碗里扔了好多肉:“都瘦成那样了,多吃点。”
  那日在浴桶里他揽着谢辛楼的腰背,忽然意识到他究竟有多瘦。那腰细得只薄薄一片,圈都圈不住,难怪王厨说他对吃食没要求,想必平时就不怎么吃东西。
  沈朔心里酸涩一起,手上不停给他夹菜,把碗里堆成小山:“人要吃饱,不吃饱怎么能行。”
  谢辛楼端着手里沉重的份量,还有稍不注意就会掉落的菜,一时间难以下筷:“属下没有挨饿,属下一直吃得很饱。”
  “那便吃撑为止,你瞧松山为了姑娘整日茶饭不思,那胳膊腿都比你粗壮。”沈朔道。
  “天生如此,属下再如何吃也赶不上。”谢辛楼垂眸,放低了声音道:“殿下可是嫌弃属下。”
  “当然不是!”沈朔停了筷,转而默不作声给自己夹菜。
  他一边大口吃着,一面凝重地思考哪里不对。
  自己好像被谢辛楼逗弄了,但他又找不到证据。
  再抬头看谢辛楼那张无辜的脸,就越发觉得只是个错觉了。
  他记得自己在旁人面前一向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也不知从何时起变得连说话都要仔细斟酌,生怕惹得人不开心。
  沈朔兀自生着闷气,谢辛楼静静吃着碗里的菜食,最终把碗里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饭,两人收拾完碗筷,在夜色下慢慢踱回驿馆。
  “两日后咱们便要去幻戏楼,你可准备好了?”沈朔问道。
  谢辛楼回道:“殿下想让属下准备什么?”
  沈朔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这身打扮太显眼,我给你准备了一身常服。”
  说着,他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嫩黄色的衣袍,典型的公子哥打扮。
  “谢殿下。”谢辛楼接过衣袍。
  从十六岁之后,沈朔便一直没见谢辛楼穿过黑衣以外的衣服,不禁期待他换上这身后的样子。
  他抱着这样的期待挨了两日,终于到了约定好的日子,沈朔去谢辛楼房间寻他,门一开,就被眼前的这抹亮色看得愣住。
  嫩黄色的衣袍穿在谢辛楼身上,给他挺拔的身姿笼上了一层光辉。
  沈朔目光落在他由银冠束起的高马尾上,一根小指粗细的丝带从发冠延伸而出,斜着贴过额头又隐入鬓上墨发。
  这般活泼亮眼的打扮,让谢辛楼看上去年轻了至少三岁。
  沈朔看着他的眸子,不由摇头感叹:“同你站在一处,我仿佛老了许多。”
  谢辛楼眨了眨眼:“殿下气势如山,穿得沉稳才好驾驭。”
  “这倒是实话。”
  沈朔被他一句话哄高兴了。
  两人合上了门,从窗户翻出驿馆。
  守在外部的影卫们负责吸引府兵和御林军的注意,让二人轻松躲过驿馆的守卫。
  谢辛楼不习惯常服的宽袍大袖,走起来只觉得晃荡,下意识紧绷了肌肉和衣袖较劲。
  而在沈朔眼里,他就像只扑棱不停的蝴蝶,便没忍住撩拨了下蝴蝶的翅膀。
  谢辛楼默默松了胳膊上的劲,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属下有一事不明。”
  “何事?”沈朔问道。
  “上回盛宣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跟上咱们,还引来了遗党,害得咱们险些暴露,万一这回他再出现搅局......”谢辛楼担心道。
  沈朔微微一笑:“放心,本王派松山看着他呢。” 。
  驿馆卧房内,盛宣被系统通知沈朔离开了驿馆,正打算用道具瞬移跟上,谁知房门忽然被敲响。
  “谁这个点来找我,福安?”
  盛宣狐疑地开门,没等他开口,松山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不打一声招呼就进了房间。
  “你要做什么?!”盛宣惊得被迫后退,与他保持距离,手背却不小心磕到桌沿,眼角顿时变得湿润,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松山默默翻了个白眼,把门一关,直着胳膊将汤药递到他面前:“盛公子染了风寒,殿下担心,特意让厨房熬制了汤药,命属下亲眼看着盛公子喝下去。”
  “我没病。”盛宣道。
  “你有。”
  松山一扯嘴角,将人逼至桌后,把药放在他面前:“这药可是福安公公亲自看着煎的,他也希望盛公子能早日康复,届时好启程回京。”
  “我没说要回京,即便有打算,也让福安亲口与我说。”盛宣坚持道。
  松山淡淡开口:“属下没有权利决定,还请盛公子喝药。”
  盛宣休养这几日,不明白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脑海里问系统,靠道具得知了沈朔和福安的对话。
  盛宣在心底将沈朔骂了个狗血喷头,情急之下想去找福安,奈何松山像一堵墙一般挡在身前,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系统在脑海中对他道:“宿主放心,这碗药没毒,只是单纯的补品。既然是他们的心意,宿主最好还是接受,免得引起怀疑。”
  盛宣咬了咬牙,抬眸盯着松山:“只要我喝了它就行?”
  松山点头:“趁热。”
  盛宣沉了口气,咬咬牙,端起碗来一口气.......抿了一口。
  “这狗日的用什么东西熬的!苦到头掉——”
  盛宣的脸当即变绿,五官皱成一团。
  松山没忍住笑出了声,在盛宣瞪过来时及时敛了笑:“咳咳。盛公子慢慢喝,属下不急。”
  “只是喝个药而已,你一定要全程盯着吗?”嘴里的苦味蔓延至喉咙,盛宣难受到想吐。
  松山抱着双臂靠在门板上,看了眼窗外的太阳,勾着唇一字一句道:“全程,差一滴都不行。” 。
  听完沈朔的安排后,谢辛楼便没了担忧,跟在沈朔身后很快到了城郊。
  鸳鸯河一如既往地在大地上流淌,两人沿着河岸往深处走,看着水底的鱼和岸边的灌木,一切都没变,但好像一切都变了。
  沈朔特意走在靠河岸的位置,将谢辛楼和水流隔开。
  “幻戏楼,当真如东风所说那般高大。”
  两人慢慢来到幻戏楼脚下,瞬间从暖洋洋的阳光踩进了阴影,周身凉风四起,平添一丝神秘气息。
  足有十丈高的建筑呈八角形状,上下五层,每一层的屋檐都挂有彩色经幡,八个檐角挂着漆红大灯笼。
  整座八角楼有一面建在鸳鸯河之上,看上去就像是在建楼时没探测好位置。整体从外表来看很是平整,没有别的多余突出结构,瞧着寡淡又无趣。
  沈朔瞧了一眼四周,没见有其他来观赏幻戏的客人,只有门口一名戴着狐面具小厮恭敬等候在侧,在沈朔来到他面前时,小厮向他躬身行礼:
  “二位客官可有手牌?”
  沈朔从袖中取出手牌交给他,小厮瞧也没瞧,收了手牌,侧身让开了路:“二位客官是头一回来幻戏楼,小的为二位带路。”
  说是大门,其实这门比驿馆的房门都要矮小,沈朔和谢辛楼要想穿过,恐怕都得低着头。
  然而小厮等握住把手将门拉开后,那门框却忽然自动往上抬高,变成可以让二人挺直脊背通过的高度。
  沈朔挑了挑眉,语气漫不经心道:“幻戏,确实有趣。”
  以往他在边城游玩时也观赏过幻戏演出,明白这些不过是通过视觉效果造成的“欺骗”,远处瞧着低矮的门框,走近了才知道是门框上的图案引起的视觉欺骗,门框原本就是正常高度。
  沈朔摇着扇子穿过大门,来到一间没有任何装饰的屋子,面前的墙上只有五个拳头大的洞口。
  谢辛楼往四周扫一眼,敲了敲侧面的墙壁,听声音是中空的,说明这并不是一间真正的屋子。
  二人进屋后,小厮将大门重新关上,从袖中掏出一枚红球递给沈朔:“想要进入幻戏楼内部,客官需得往所有孔洞中扔入一枚球。”
  沈朔接过红球,拿在手中抛了抛,道:“墙上有五个洞,一颗球如何够?你们的幻术莫非就是先看人出丑,再好心施我四颗,来开你们这简陋的装置吧。”
  小厮不解释:“客官且先一试。”
  谢辛楼紧盯着小厮,防止他做什么手脚。
  沈朔瞧准了最中心的黑洞,身体岿然不动,只手上一掷,将红球丢入了洞中。
  没到眨眼的功夫,墙面上忽然生长出许多绿色藤蔓,如活着的触手一般很快爬满了整间屋子。
  谢辛楼暗暗握着袖中匕首,守在沈朔背后,眼见着那些藤蔓很快伸至眼前停下,侧面的藤蔓上忽然发芽开花,花落结果,结出一颗只有手掌大的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