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日在战场上万一你我不幸分开,有了它,你便可以随时感应到本王。”
  “蛊虫伤身,殿下怎可为我......”谢辛楼立即紧张起来,却被沈朔打断:“放心,这种小蛊术不会影响什么,况且本王知道解除之法。”
  眼见沈朔态度坚定,谢辛楼眼圈泛红,抚摸着吊坠,紧抿着唇,血珠好似点点宝石镶嵌其上:“殿下可还有药丸?”
  沈朔挑了眉:“本王不知功效,暂时只让人带了一枚回来。”
  谢辛楼抬眸看向他:“请殿下让他再跑一趟吧。”
  沈朔看着他的双眼,半晌后,点点头:“若后续无甚不适,本王再让人取一份。”
  他话音未落,双唇便被人覆住。
  傍晚小下了一阵雨,落日余晖透过云层,给枝头绣球都染上一层胭脂。
  秋老虎一过,天便急速转凉,空气中的肃杀气也越来越重了。
  时年九月末,李皇后为大燕诞下首位皇子,沈阙高兴之余又不敢大肆宣扬,只在中秋时于宫中设宴,为皇后和皇子庆贺一番,而宴会进行到一半,侍卫着急忙慌跑进来撞倒了正在跳舞的乐姬。
  沈阙龙颜不悦:“何事惊慌?”
  侍卫被人提起的同时脑海里空了一瞬,在看到沈阙的一瞬间,他喉咙像被长枪捅了个洞,呼呼的风从他的嘴里穿出,嘶哑又凄厉:“长平王将京城包围了!”
  一夕之间,京城兵马肃然、人人自危。
  沈阙立即召各大臣入宫商讨,却得知有大半人已携家逃离,其中带头跑得最快的就是赵安荣,甚至走的时候还是乘坐着御赐的那辆最舒适的马车。
  沈阙掀翻了桌案,即刻命人将周拱召回。
  而周拱在错失长平一局后,便在其余沦陷的城池部署士兵迎战,收到京城被围困的消息后,他一人一骑从包围圈杀进了皇宫。
  “周拱没了可调动的部下,进去也只是多一具尸体罢了。”
  赵安荣捧着热茶暖手,在京城外沈朔的营帐中分析局势。
  几盏油灯整齐地摆放在面前的矮桌上,光一左一右照亮赵安荣和屠隗的半张脸。
  屠隗自顾自闷头饮酒,瞥了眼他捂着茶盏发抖的模样,嗤笑道:“赵大人公然倒戈,不如改行去米坊筛米,倒是另一条出路。”
  “年纪大了,干不动累活,酒也少喝,伤肝。”赵安荣闭着眼,靠着椅背闲适道。
  难得没见屠隗反怼,沈朔倒有些意外,多看了二人一眼后道:“依赵大人所见,本王下一步该如何走?”
  赵安荣道:“殿下不愿多伤及百姓,那便速战速决。”
  “执金吾是咱们的人,殿下大可兵分两路,从朱雀门和青龙门入宫,击溃防御后生擒皇帝。”
  沈朔点头:“本王也有此意。”
  “殿下亲自领兵一路,另外一路则需殿下信得过的副将带领。”赵安荣问道:“殿下可有人选?”
  “谢辛楼跟随本王多年,是本王最信得过的人,他可担此大任。”沈朔没有犹豫道,同时对赵安荣大赞特赞了谢辛楼的能力。
  赵安荣没说什么,只道:“殿下决定了便好,臣已将作战部署草拟了一份,殿下可一观。”于是命手下将部署文书呈了上去。
  “夜晚风寒,臣一把老骨头便先告退了。”赵安荣放下温了的茶盏起身道。
  “林间路不好走,本王送送你。”沈朔将文书揣在手里,和赵安荣前后脚走出营帐。
  厚重的门帘将风尽数阻挡在外,一掀起,迎面就是一阵冷意。
  沈朔才走出营帐,就瞧见谢辛楼不知何时出现在此,立即忘了送人的事,上前握住他的手关心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白白在外头受冻。”
  谢辛楼道:“属下才来不久,殿下可商议好了计划?”
  “算是吧。”沈朔将文书随手塞进衣袖,搓着他发凉的手。
  见状,赵安荣也不多打扰,默默地自行离去,屠隗从营帐中出来,也不作声地跟着走了。
  “进去说话。”沈朔拉着谢辛楼进营帐,命人再送碗热汤。
  一进到帐中,身边隐约的风便止了,顿时被温暖包裹。
  谢辛楼拉住沈朔,问道:“殿下看了赵大人拟的文书了吗?”
  “不曾看完,你陪着本王,本王能看得快些。”沈朔挪去一边,让他和自己挤坐在一把椅子上。
  赵安荣呈上来的文书有好长一卷,看完需要不少时间。
  谢辛楼安静陪在他身侧,默默替他剪烛,直到沈朔看完了一整卷,回头对上他的目光:“他可有与你说过计划?”
  “属下领一小队兵马往朱雀门吸引御林军,具体如何,赵大人已悉数说明。”谢辛楼点点头,道:“此次逼宫最为关键。周旭已集结全部兵马收复了南北几处州郡县,眼下正往京城逼近,若一击不成,反倒与他陷入胶着,日后情况便会愈发复杂,咱们的粮草和兵马支撑不了太久。”
  “本王清楚。”沈朔看着他,微笑道:“所以才会让你去朱雀门,除了你,本王谁都不放心。”
  烛花噼啪一响,火焰随之跳个不停。
  谢辛楼与他四目相对,片刻之后,他从怀里取出一枚萝卜吊坠。
  沈朔一言不发地看着那枚在他掌心震动的吊坠,下一秒吊坠就系到了自己脖子上。
  给他系完之后谢辛楼没有立即离开,反而环抱住他的肩膀,与他紧紧相拥。
  沈朔笑着抚着他的背,感受着吊坠在两人之间强有力的震动。
  军营里纪律严明,夜晚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谢辛楼从沈朔营帐出来回自己营帐的途中,被人忽然叫住。
  他往右侧看去,就见赵安荣搓着手躲在暗处,冲他微微一笑:“如何,同殿下都说清楚了?”
  谢辛楼往暗处靠近一步:“赵大人有意等我?”
  赵安荣叹了口气,道:“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一想到命不久矣,老夫也是可惜啊。”
  “部署文书上老夫刻意没提及皇宫还藏有一口火炮,你也知你带领的冲锋军便是以身吸引火力,此行必有去无回。”赵安荣看向他的眼睛:“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前朝的盛御史。”
  谢辛楼道:“还请大人保守秘密。”
  “保守什么?有去无回,还是盛御史?”赵安荣问道。
  谢辛楼沉默片刻,轻声道:“成败在此一举,莫要因为我让殿下错过机会。”
  “仇恨多是麻痹人心,抓得越紧,失去得越多。”赵安荣一字一句道:“殿下收留天下难民培养成影卫,多年蛰伏,其中心血耗费得不少,如今又要亲手献祭出去,值得吗?”
  “你陪在他身边这么多日夜,情深义重早已不分你我,你一死,岂非要他半条命。”
  赵安荣本意是想换个人代替他完成此行,但谢辛楼却勾唇一笑:“赵大人忘了,我才是影卫统领。”
  “报仇也从来都不止是殿下一人的事。”
  谢辛楼后退一步,对赵安荣深深施礼:“夜深了,大人早些歇息。”
  赵安荣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说,目送他离去。
  与此同时,在营帐的另一方角落,屠隗靠着树干,出声道:“盛彦自己作死,你也没欠他家的。”
  赵安荣轻声道:“从前是我把他推上御史之位,如今又要把他独子推上战场。”
  “他们不是死人,不高兴了会跑。”屠隗闷了一口酒:“别给自己那么大脸。”
  “有一件事,我想了大半辈子都没想明白。”赵安荣从黑暗中走出,绕到他面前:“你这张嘴是吃什么长的,舔一口会把自己毒死吧。”
  屠隗哈哈一笑:“老子且能活呢,我就看看你我谁先走一步。”
  赵安荣摇了摇头。 。
  金秋十月过了大半,天气愈发冷了,但将士们的热血却是一点即燃。
  还有不到几日便是行动之日,沈朔夜晚热得难以入眠,干脆跑去营外的冷泉。
  泉水由上游的一小股溪水为源,在坡底汇聚成一汪小小的池水。
  沈朔脱了外衣浸泡在凉水中,企图借此平复紧张情绪。
  夜深林中无人,但他听觉敏锐,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立即睁眼,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辛楼?”
  他意外谢辛楼为何也会在此,然而他尚未问出口,就见对方在岸边停住脚步,将佩刀放去一边,抬手解下了发带。
  墨发随着发带的抽离倏地散落,他将发带随手松在地上,随后又解了束腰、腕带,外衣顺着他挺直的脊背款款下落。
  沈朔的眼睛颤了颤,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避一避目光,但不知为何,双眼愣是一动不动,眼睁睁看到对方脱到浑身只剩一件轻薄的雪白里衣。
  明月正照在他的背面,将轻薄衣料几乎照彻透明。月光顺着宽肩于腰处骤然收紧,又在腰下放出圆润弧度,顺着纤长的肌肉线条落在松软的土地上。
  谢辛楼的手捏住了系带一端,只需稍稍用力,他唯一的里衣就会滑落,彻底坦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