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过数日,昔日寂静的皇陵就热闹了起来。
  皇陵之外无数的旗帜汇聚,香车宝马,说不尽的风流奢华,那总是严肃地将皇陵围得像是铁桶似的皇陵守卫纷纷散开,将皇陵大门让出来。
  另有王老笑容殷切,带着几个皇陵中的宫人守在门口。
  老者今日难得换了一件八成新的锦缎衣裳,重新梳了发髻,一副很用心的样子。
  看见自那缓缓而来的撵轿自里走下一个气度不凡的英俊男子,他笑容更殷切讨好,急忙上前弯腰道,“见过国君。”
  见这男子身边,一个怯生生,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宫装少女下来,他又忙讨好地说道,“老奴,见过公主。”
  这一声公主顿时让那少女红了脸,有些不安,又有些害臊,小声说道,“不敢当……”
  “无妨。就这样称谓就是。”那英俊锦衣男子正是大禹国君,名为虞修。
  见了这老头他本微微皱眉,显然有些不喜。
  可见他这样称呼自己身边的少女,虞修不由觉得老头顺眼了许多,薄唇微微勾起片刻颔首说道,“多年不见,你倒是懂了许多礼数。”
  见少女不安紧张,他眼中只露出慈爱,摸着她的玲珑发髻和声说道,“显儿,不必这般谨小慎微。你在我的身边长大,自然也是我的女儿。这样唤你,并无不妥。”
  这般细语轻声,显然爱若掌珠。
  见他这般态度,王老身后的皇陵众人急忙越发地恭敬,纷纷请安道,“见过公主。”
  “哎呀,可,可我……若是仙儿姐姐听到会不喜欢吧。”这少女红着脸很羞愧地小声说道,“我知道您疼爱我,可我总觉得很对不起仙儿姐姐。毕竟她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她不安地扭着细细的手指,紧张得不得了。
  虞修见她如今更为旁人着想而委屈她自己,目光越发心疼,和声安慰她说道,“那是她自己没福气,和你有什么相干。这么多年让你活在她的阴影下,让人说你鸠占……”
  他露出几分愧疚说道,“这些年,也让我们显儿受委屈了。”
  这孩子本名显珠。
  乃是他继妻嫁进大禹时一同带进门的孩子。
  因为在世人眼中她并非自己亲生,没有皇族血脉,因此受了许多委屈,连一声“公主”都称呼不得。
  就算是现在也战战兢兢,甚至觉得会对不住旁人。
  想到这个“旁人”,虞修眼中的温和褪去,露出几分不喜。
  “那丫头呢?”他便对王老不悦地问道。
  “她不爱出门。”老者忙讨好地问道,“国君驾临,她却不知门口迎接,实在失礼。要不然老奴去一趟,把她带来?”
  “不必叫她出来。”大禹国君却只垂了垂眼睛,见身边爱若掌珠的少女正天真地看着自己,他俯身对她含笑说道,“显儿,你先去皇陵逛逛,我去去就来。”
  这皇陵有什么好逛的,不过是支开人的借口。
  这少女却乖乖听话,小声说道,“父亲,多年不见仙儿姐姐,她一定有许多委屈。就算她与父亲吵闹,你也不要生她的气好不好?”
  她满目纯善,只为旁人着想。
  自这少女身后就有一英姿勃勃的少年露出几分不满,显然为她打抱不平。
  王老在一旁眼睛滴溜溜地于他们之间打转,忙对虞修说道,“就让老奴为国君引路去见她吧。”
  他很讨好的样子。
  锦衣男子满意点头,只让旁人陪伴着爱女玩耍,自己就一路往虞桑桑的院落来了。
  虞桑桑也已经察觉到了。
  想到时隔十四年这玩意儿才来一次皇陵,来了就直奔自己,这明显来者不善。
  她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往这边来的几道气息。
  见来的除了一个让自己觉得比较棘手的筑基期,还有四个炼气期的修真者,一时在心里戒备几分,面上却依旧一副凡人无知无觉的样子。
  直到当自己的院子被一把推开,她才自院中转头,茫然地看过去。
  回看过去,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张记忆里并不陌生的英俊的男子的脸。
  修真者寿数更长久,不过十四年光阴,这无法带给一个筑基期修真者改变。
  那男人依旧是曾经的样子。
  虽然认出人来,虞桑桑却没什么相认的兴趣。
  那咋地?
  还叫一声“爹!”扑过去抱头痛哭,感慨一下十四年乱世相逢?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只端详了一下来者这几个人的站位,见松松散散并非围剿之势,这才微微挑了挑眉梢。
  她在观察他们,却不知大禹国君也看着她出了片刻心神。
  十四年不见,他不曾改变。
  可曾经的稚气幼童,却长成为这样妍丽美貌的少女。
  甚至……他不快地想,这少女生得过于美貌,却又有鲜艳轻灵的气息,看着不像他,更像她那温柔顺从的大小姐母亲。
  这样的一个美丽女孩儿一下子就让他的显珠黯然失色,似被她比了下去。
  一想到这,大禹国君眼底暗暗。
  还有这种出尘的,却又有些骄矜得理直气壮的神色,也跟她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那个……哪怕对他再体贴温婉,可哪怕不说话都会把他对比得如同凡夫俗子的“端贵”的妻子。
  她出身显赫,她的家族曾经救大禹于水火,对整个大禹都有救命之恩。
  于大禹,他那早逝的妻子美好得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儿。
  时常有人背地里议论,那样如云端谪仙,怎会明珠暗投,下嫁于他。
  他们的眼里永远小看他。
  仿佛他只是仙女儿座下一土狗!
  第6章 只要让显珠顶替虞仙儿拜入……
  想到这些,虞修俊朗的面容都忍不住微微狰狞,维系不住一贯的身为国君的雍容气度。
  他也算出身尊贵。
  就算大禹不过是个偏僻的小国,可作为储君,他也是金尊玉贵地长大,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谁会愿意让自己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
  想想一切荣光都汇聚在妻子的身上时候的心情,虞修得努力大喘气才能让那些糟糕的心情平息。
  如今再细看面前眉眼娇艳的女儿,他的目光越发微微一沉。
  他脸色阴沉。
  若不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就在眼前,他是绝对不会再想来看见这个女儿的。
  看见了她,就仿佛让他想起曾经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可想到自己的计划,虞修目光闪烁,好半晌,方才对面前似乎看见他也没什么惊喜,一点都不期盼的少女缓缓地说道,“多年不见,你真是越发没有教养!长辈前来看望你,你连请安都不会?”
  这丫头呆头呆脑实在让人心里不悦……这就不如他的另一个女儿。
  想想刚刚抱着自己手臂撒娇,父女情深的孩子,虞修越发觉得自己要把一切幸福都捧到那样有心的孩子面前,而不是便宜了眼前的白眼狼。
  对这种屁话,虞桑桑的回答也很干脆。
  她又不是渴望父爱,愿意卑躬屈膝的傻帽,这种玩意儿她不稀罕。
  更何况,就算她卑躬屈膝,渣滓只会对她更刻薄,绝不会对她改变态度。
  她就不客气地说道,“没爹教。”
  子不教父之过么。
  她教养不堪,还不是亲爹不行。
  时隔十四年的时光,她见面就只知道忤逆,虞修脸色发黑,怒视她质问道,“你竟然敢忤逆!”
  “还行,至少对祖宗尽孝了。也没十四年对列祖列宗视而不见。”虞桑桑打了个哈哈。
  是谁十四年都没进祖宗的家门,谁忤逆谁不孝,祖宗们都看在眼里。
  身为一国国君,听惯了讨好的话,何曾被人这样指责。
  面容俊朗的男人一股火气涌上心头,一看就得回家喝黄连水败败火的那种。
  可眼前不是跟小白眼狼说这些的时候,他又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深深吸了一口气,虞修便冷笑说道,“你牙尖嘴利,我不与你计较。今日我来,是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虞桑桑打了个哈欠,自己坐下喝……白开水。
  虞修的目光深深地在她的脸上逡巡,查看她的神色,缓缓地说道,“我来问你一件事。你可否还记得当年,你母亲……”
  想想那嫁给自己之后柔顺温婉,从不仗着身份轻视自己的亡妻,虞修恍惚了一下,又重新露出几分厌恶,盯着虞桑桑继续说道,“你母亲曾经带你去拜见过丹霞宗的上雍真人。你可还记得,真人曾与你单独说过什么悄悄话没有?”
  此界地大物博,灵气也旺盛,自然也人杰地灵,生出无数的强者与强大的势力与宗门。
  那些占据了此界最中央,拥有最浓郁的灵气与天材地宝之地,被称作中州。
  无数的大势力汇聚中州,丹霞宗就是其中之一。
  此宗门以炼丹闻名此界,常出炼丹师,门中修真者自然不缺修炼的资源,所以涌现了许多优秀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