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那?钦差一行人之中,竟有位九天仙子一样的?女子,身着轻甲,不缀珠翠,面容冷肃,威势赫赫,老妇竟然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力气,冲着那?仙子便跪了下去?。
  秦远岫好声好气地安抚过了她,面上尽是温情,答允了一定会?尽快将?她的?家人救出来?。
  一扭头,秦远岫拉着岐无合一只手,恨恨道:“不歇了,咱们这就?去?!”
  州判本也算是个熬出头的?从七品,在肃州主要是协理刑名和户籍,从前柳应鹄还顾忌着名不正言不顺,便不曾大力清理过这些禄蠹,只是费劲周旋。
  这州判,打?眼一望,便知道吃得是膀大腰圆的?禄蠹一个,秦远岫和岐无合领着人进了肃州城,旁的?事还没做,先把这人绑了。
  州判自己的?亏心事也做了不少,尤其是原知州当权的?时候,没少被这些人糊里糊涂地糊弄,知州跑了,这州判听闻钦差要来?,心下本就?七上八下,只是没想到督察的?锦衣卫来?得这样快!
  那?夫妻惦记着家中不能自理的?老母亲,不愿离去?,州判本就?因为疫病心中焦灼,在城门口不耐烦应付这两人,更是问也不问,就?把人打?入大狱。
  下属前些天还来?问过一趟,这对夫妻也不是什么大案要犯,在监狱中也是白白浪费胥吏,不如先放了他们?
  这州判肥手一挥,“叫他们家的人拿钱来,不来?,就?这么等着吧!”
  没想到,这一等,等来的是钦差的绣春刀。
  秦远岫和岐无合就?绑着这人去?了知州府,见?着了如今京中人人谈论的?新任肃州知州——柳应鹄。
  这位柳知州看着年轻极了,发?髻上只用了木簪,简朴却端庄大气,要是秦远岫见?着了那?原知州,定要说,竟像是两代人一般!
  这知州也是个聪明人,见了厂督和大名鼎鼎的“秦掌柜”,瞧出来?,二人之间?,竟然是这位秦掌柜占着上风!
  柳应鹄一边在心中啧啧称奇,一边面上八风不动地和秦远岫交谈,“早年,我与你母亲倒是有过书信交往,只可惜,不能有缘得以一见?,今日见?着了秦夫人,也算是窥见?了先慈的?风采。”
  秦远岫身份摆在这里,这时候也并不拿出晚辈的?姿态来?,只说:“来?时先斩后?奏,绑了这等鱼肉百姓之人,知州可不要着恼。”
  柳应鹄十分不在乎地一挥手,和秦远岫这个小辈好声好气地平辈相交,面上一点?也没有不满,“夫人这是说得什么话,要不是先前一直没找到机会?,我早就?想清理清理这帮禄蠹了!”
  岐无合见?两人说得来?,也便没有开口,坐在一旁喝起?茶来?,既然药材已经交给了肃州,剩下的?就?是册封柳应鹄的?事了,这事都得按着流程来?,一时半会?也做不好。
  “我府上正有懂疫病方的?能人,特意嘱咐我带了不少方子,知州若是不嫌弃,便收了去?,也好瞧瞧有什么能用的?。”
  秦远岫一点?也不藏私,更没想着拿着这些东西拿捏谁,载荣拿出来?的?东西,本就?是一片赤诚,这样的?好东西,该要造福四方的?,不好就?这么埋没了。
  柳应鹄一点?也没因为秦远岫年纪小就?轻视她的?话,闻言,珍而重之地接过来?,半晌惊叹道:“真是奇了!这方子和我府上药师给出来?的?,竟然分毫不差!”
  秦远岫也有了几分兴趣,载荣先前已经告诉了秦远岫,自己家中骤然遭难,祖父早年就?以及在这上头吃了不少亏,便百般叮嘱载荣,从此以后?再不可行医。
  按理说,载荣家中的?方子该无人知晓才是,难不成是载荣家的?什么人在劫难中活下来?了?
  “哦?是什么人,可否叫出来?一见??”
  柳应鹄是个爽快人,当下就?吩咐人去?请了,回道:“是个年轻的?姑娘,我在街上救下来?的?,疫病刚刚爆发?的?时候我也焦头烂额,满城竟然没有一个能治病的?大夫!还是这姑娘把方子献出来?,不然,肃州可真是累如危卵,命悬一线了。”
  肃州那?原本无能的?郡守,本就?该顺路收拾了,陛下雷霆大怒,正等着将?这厮活剐了。
  可惜他竟然早已经跑了,一路上岐无合都有意识地吩咐了人,务必要将?这人活捉,送到京城去?。
  柳应鹄十分有能耐,不仅稳住了城中局势,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能人,竟然将?治疗疫病的?方子都研制出来?了。
  柳应鹄当年挑了原肃州知州做夫君,本就?是为了联姻,选了个寒门子弟,也算是柳家向?皇帝表忠心。
  当初,柳应鹄只是想着成了亲,才能“抛头露面”,这还是她特意挑的?软柿子呢。日子越往后?过,越有更强烈的?不甘和野心,这些禄蠹都可身居其位,凭什么柳应鹄就?要屈居人下?
  当了这么久“知州夫人”,柳应鹄早就?腻烦了,肃州军政大权都在她的?手心里,要不是柳应鹄特意漏了条缝,知州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逃脱?
  富贵险中求,要不是这疫病中赌了一回,柳应鹄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当上肃州知州?
  被人领进来?的?是个粉面桃腮的?姑娘,身量纤纤,一双笑眼十分引人亲近,秦远岫也不知为何,一见?着她便觉得亲切。
  这姑娘看着内敛腼腆,竟然一点?也不认生,也没被周围的?绣春刀和秦远岫身上的?威势吓着,开口问道:“贵人的?珠花……我能看看吗?”
  秦远岫本就?懒得戴些丁零当啷的?珠翠,这些日子赶路,更是没有这些闲工夫和心思,因此头上也仅仅有一根载荣给秦远岫的?梅花簪子罢了。
  那?姑娘捧着珠花看了又看,落下泪来?,“不知夫人这簪子,来?自何处?夫人可曾认识一位荣姑娘,桃花眼,身量比我高些……”
  一听这话,秦远岫心里立刻就?有数了,果断道:“这便是载荣给我的?。”
  “那?她……”
  这姑娘话语间?尽是犹豫,近乡情怯,竟然有些不敢询问载荣的?近况。
  “载荣好得很,如今在京城秦氏铺子里掌管药铺呢。”
  姑娘喜极而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秦远岫也觉得眼眶发?热,这人居然是宁娘!
  秦远岫给宁娘递了帕子,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想着宁娘当初将?珠花给了载荣时的?期盼和决绝。
  新的?神明不是穿盔带甲的?将?军,不像她一样英姿飒爽,勒石燕然。或许是行医救人的?大夫,她洗尽昨日沉疴,向?死而生。
  肃州。
  秋风萧瑟,宁娘裹紧了身上的?衣裙,鸨母给她的?衣裳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这种天气里把人冻得瑟瑟发?抖。
  鸨母却在轿子外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手里头的?东西,“一会?进了府,快别耷拉着脸,给我露出个笑模样来?,听到了没有?”
  宁娘都要被冻坏了,她的?嗓子也哑了,轻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鸨母洋洋得意,她手下的?姑娘,个个温顺听话。
  这衣服穿的?少,姑娘不仅被冻得浑身滚烫,病的?没力气,跑不掉,还能有病美人的?西子捧心之状,满天下,论起?这份得天独厚的?巧妙心思来?,谁还能跟她刘妈妈比?
  一顶小轿,宁娘就?进了州判府。
  将?人送进了府,鸨母还不曾走,和管事的?多说了两句话,“日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姑娘,你可得记得严加看守。”
  管事的?没当一回事,“刘妈妈手里调教过的?姑娘,自然是一等一的?,这弱女子进了后?宅,就?是插翅难飞,妈妈想的?就?是太多,哪有敢跑的?!要是敢跑,就?抓回来?打?断腿!”
  打?断了腿,就?是以后?再想跑,也跑不了啦。
  鸨母翘着二郎腿,伸手捏了桌上的?点?心,剩下的?半句,她没说出口。
  管事的?这看人的?功夫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刘妈妈从见?了宁娘的?第一眼,尽管这姑娘轻声细语,看着弱柳扶风,刘妈妈都不曾放松警惕,这进府的?一路上,更是亲自来?送的?。
  看着宁娘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胆小模样,但刘妈妈见?了这姑娘的?一双眼就?知道,这丫头的?心还没死。
  她还没忘了自己的?名字。
  宁娘有些伤寒,下轿子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身上穿着的?衣服实在是单薄,也算不上什么嫁衣,只不过堪堪能够蔽体罢了。
  管事的?嬷嬷见?了新来?的?姨娘,也没把人放在心上,不说上赶着去?伺候巴结,反而手指头一伸,推了一个小丫头一把,“你,去?把厢房收拾了。”
  小丫头脚步踉跄,磕磕绊绊到了宁娘身边,她没来?过这里,连厢房在哪都不知道。
  小丫头先是被嬷嬷推得脚底下一个踉跄,宁娘一伸手扶了她一把。小丫头就?摸着宁娘滚烫的?手,这回真是不知道谁扶着谁了。
  虽然滚烫,可依旧是柔软的?一双手,轻柔地拍了拍小丫头,“别摔了。”
  宁娘语气轻柔地叮嘱了她一句,也许是看出来?了她的?窘迫,便要拉着她进屋,“先扶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