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而执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孟薄桥不免汗毛倒竖,惊觉联盟内部之黑暗。
  坐在地毯上冷静了片刻,孟薄桥站起身将被甩出去的耳机捡回来,放回保险箱,原封不动地锁回去。
  物品被重新锁好,真相却已经陈列。
  星盟绝不允许有人只手遮天,颠倒黑白。谢思益自以为方方面面照顾周全,实则漏洞百出,到处都是马脚。
  安全署一向由韩家掌控,立场明确,态度中立,想来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答复。
  孟薄桥安下心来,走到窗户边。清晨又落了雨,如今雨后初晴,阳光透过云层倾泻而下,将城市裁成亮灰色的剪影。
  秋风掠过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风吹叶落,纷纷奔向下一次轮回。
  秋天好像要走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八月快乐~
  第25章 第二条录音
  离开会长办公室,经过走廊,孟薄桥看见温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屋里摆弄一桌子的首饰。
  看见孟薄桥,温棠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很轻柔地喊他的名字:“桥桥,快过来帮我选下项链。”
  孟薄桥乖乖走了过去,看见满桌都是各种各样流光溢彩的项链手镯。
  旁边的衣柜上挂着一套晚礼服,看样子温棠在挑选参加晚宴的首饰搭配。
  温棠已经选好了手镯,开始向孟薄桥展示待选的3款项链。
  孟薄桥自诩对艺术与时尚颇有造诣,但还是没看出来太多区别。只能指着温棠视线停留最久的那条,说:“这条更好看一点。”
  温棠果然欣喜地笑起来,半挽着孟薄桥的手臂说:“我也这么觉得呢。”
  她把选定的首饰放在一边,其他的归纳到柜子里。又从抽屉深处掏出一个紫檀方匣,向孟薄桥展示:“你看这个。”
  正正方方的丝绒底衬上,躺着一枚小小的星盘,中央镶嵌着一颗珠子,从中心晕开淡淡的月辉。
  温棠把星盘拿起来,托在手掌心。光束映照下,中间的明珠像凝结着一泓清泉,又像封存着浓缩的星尘。
  孟薄桥眨着眼,微张着口,呼吸好像都被锁进那流动的珠光,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太美了。”
  “是的呀。”温棠用指腹在盘圈上摩挲,开始讲述它的来历:“这是我和老梁结婚的时候,他母亲送的。听说是从老梁曾曾祖父那里传下来的,能消灾挡祸,保佑平安。”
  “我和思清商量过,等梁溯结了婚,这个就传给他。”
  明珠散发的光亮映在温棠的脸上,让她露出柔润的感伤,有些低落地说:“这孩子我们管教太多,关心太少,小时候每天逼着他做他不爱做的事儿。最后慢慢的,喜欢的画画骑马不提了,画笔和马靴都被塞进柜子深处。反而枯燥的学习读书成了日复一日的日常。等我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看着温棠伤心的样子,孟薄桥心里五味杂陈。
  他没法站在梁溯的角度替他原谅父母的过度管教,也没法理中客般地用梁溯现在很好的现状去肯定那段不正确的童年经历。
  想了一会儿,孟薄桥只能握住温棠的手,从掌心传递安慰的温度。
  温棠轻轻抹了抹眼泪,微叹口气,说:“那么多年,我和思清终于学会变成温和包容的父母。可梁溯也长大了,和我们心目中的他越来越近,却跟我们越来越远了。”
  她低着头,很颓败地说:“或许他一直在怪我们。”
  孟薄桥看着温棠皱起的脸,心底也不免开始叹息。
  梁溯和父母像两辆并肩行驶的列车,一条岔路定错了轨,观念离了分,就再也开不到一起了。
  孟薄桥从桌边拿出手帕递给温棠,很认真地说:“梁溯不会怪你们的,一定。”
  这不是孟薄桥胡乱拎出的安慰话语,而是他真实的想法。
  梁溯这个人,不会爱也不会恨,面对芸芸众生都像机械地执行程序,不会有人有区别。
  专门去怪谁,恨谁。这种事对于梁溯来说完全不存在。
  当然,这样的梁溯也是被他的童年环境一手催生的。就像衔尾蛇的一头一尾,是一个彻彻底底死循环。
  可这样的言语,孟薄桥即使清楚,也不会讲出口。已成定局的悲叹,就没必要让温棠徒增伤心了。
  话隐去一半,好像的确安慰到了温棠,她眼泪止住了一些,望着桌面发呆。
  气氛太低沉了,孟薄桥也不想再多谈论梁溯。他只能盯着那枚罗盘,开始转移话题:“这个梁溯肯定会喜欢的,他夫人也会喜欢。至于其他的,不要想太多啦。”
  “你也喜欢吗?”温棠抬着头看向孟薄桥,有些开心的样子。
  温棠和自己很多时候很相似,想获得认同,得到肯定。于是孟薄桥顺着她点点头,说:“当然啦。”
  温棠终于笑起来,仔仔细细将罗盘收到盒子里,塞到孟薄桥手里,郑重其事地说:“那就收好吧。”
  孟薄桥愣了一瞬,有些失笑地说:“不是留给梁溯的吗?”
  “那不是一样嘛。”温棠拍了拍他的手臂,一副“别以为你们能瞒住我”的表情,用肯定的语气说:“梁溯不是早提交同性结婚申请了吗?”
  空气一下子冻住,孟薄桥僵在原地,脑子已经宕机,嘴像失去连接的零件,开始胡言乱语:“同性结婚申请?”“谁..梁溯吗?和谁..我?”
  温棠看他一副卡壳的样子,意识到说漏了嘴,立马捂着嘴巴,后悔地说:“原来梁溯还没求婚吗,哎呀都怪我。”
  说罢她拉过孟薄桥的手,小心向他嘱咐:“桥桥,如果哪天梁溯求婚,你一定要假装不知情啊。”
  温棠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说:“到时候你要记得装得惊讶一点,可千万不要出卖我。”
  看着温棠张张合合的嘴,孟薄桥一句都没听清,只能跟着顺从地点头。
  他的全身血液都涌上来,大脑响起凌空警报,开始不断对刚刚温棠的话进行咬文嚼字。
  提交申请,那也不是一定在计划中吧。
  同性结婚,说不定是搞错了选项。
  即使真的有那样的对象,也未免是孟薄桥吧。
  这样想着,思绪回归了些许,孟薄桥看着温棠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掌心,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他和梁溯已经分手的事实。
  正如孟薄桥也不知道如何向自己解释,梁溯口中那个想负责任的结婚对象,或许真的可能是孟薄桥自己。
  他觉得自己像极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中的苦行僧。四周好像蒙上了一层保护罩,双眼盖着纱巾,所求之事近在咫尺,却没察觉。
  旋转天地后,孟薄桥呆坐在原地,再次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喉咙终于回了声,孟薄桥喃喃地问:“什么时候的申请?”
  “前两年梁溯还在前线的时候吧,我去老梁书房无意看见了申请表。”温棠想了想回答,又有些埋怨地说:“梁溯动作也真是慢,我都以为你们已经偷偷结婚了呢。”
  孟薄桥慢慢摇了摇头,说:“我没想过和梁溯结婚。”
  这是孟薄桥苦涩隐秘的真心话,说出口却变了味。温棠先入为主有了误会,表情变得复杂,小心翼翼地问孟薄桥:“你拒绝他了?”
  “怎么会。”孟薄桥立马否认,开始为自己辩解:“我根本不知道他有这种打算。”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尖,用很低的音量说:“从来没想过。”
  温棠听清了他的话,疑惑却未散,还想再开口询问什么。
  孟薄桥没等温棠多问,向她狼狈地道了别,落荒而逃般逃回到贝港的房子。
  回公寓的路途比想象中远,孟薄桥觉得已经开车开到天荒地老,才回到那扇半熟悉半陌生的门前。
  梁溯留住在这里的气息好像还未消散。孟薄桥站在门边,猛然想到从猫眼里看见的,梁溯被拦在门外后阴沉着的脸。
  孟薄桥没见过那样的梁溯。
  对待部下刻板严肃的梁溯,对待朋友生疏漠离的梁溯,面对无可奈何的事抽起烟阴着脸的梁溯,孟薄桥通通没见过。
  而半蹲在自己面前、牵着自己手指的梁溯,托着他的脸颊说“我不抛弃你”的梁溯,却天天都在上演。
  孟薄桥走到客厅,任由身体陷在沙发里,抬头望向天花板。
  天花板的颜色是米色偏白,正中央吊着客厅的灯,花纹做成了一圈一圈的年轮形状,中间闪着明亮的灯光,像轮回多年的幻影。
  孟薄桥没在自己家里睡过沙发,也没必要睡,因此从没有像这样仔细看过客厅天花板的景色。
  他的思维随着吊灯的圆环转来转去,不禁开始代入前晚淋着雨赶来,却独自躺在这里入睡的梁溯。
  梁溯有感觉沙发硌人难伸手脚吗?有仔细看过这里的天花板吗?有望着年轮般的吊灯难眠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清晰又模糊,孟薄桥觉得自己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心里已经开始难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