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北疆王坐在部落营地中,把玩着手中暗绿色的黑曼巴蛇,笑得乐不可支:“他还以为自己掩藏的极好,指望着太子殿下能有朝一日还政于朝,简直太可笑了哈哈哈。”
  北疆王瞳孔黑中透绿,笑容阴柔诡谲。
  “我听说,他毒发时如三岁孩童,还在太子殿下的宫墙处挖墙角。”
  “因为,太子曾经就是这样被他护着救出去的,你说好不好笑?”
  沈醉平静坐在部落的矮桌后。
  眼前好似迷蒙着,看到幽深宫墙下,那苍苍在挖墙角的老者。
  嘴里嘟嘟囔囔着:“殿下,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沈醉跟着笑了下:“蠢死了。”
  明明自身都难保。
  却还指望着用那双饱读诗书的手,为他挖出一条光明大道。
  沈醉笑着笑着,泪水顺着脸颊淌下。
  他拿起眼前的切牛羊肉的尖刀,朝着主位上的人甩去——
  北疆王始料不及。
  刀锋锐利擦过脸颊,他面上笑意顿失,只剩浓浓的阴郁。
  沈醉笑看他:“反吗?”
  “反。”北疆王脸上挂着蜿蜒的血滴,看着他缓缓笑了,“但中州有裴玄归带兵镇守,我们攻不进去的。”
  沈醉站起身来,只道:“我会搞定他。”
  他垂落的手指紧握,死死扎在掌心里,不愿在旁人面前露出半分脆弱。
  “我有一个条件。”北疆王叫住他。
  那双幽绿色的眼眸紧紧锁定他,将纤薄的背影肆意打量,而后声调带笑道:“待我登基后,我要太子殿下当我的皇后。”
  沈醉脚步微顿,停在原地几秒。
  回眸笑看他:“好啊。”
  蠢货。
  届时登基的,只怕另有其人。
  沈醉知道自己身在梦中,却不知会去向哪个节点,他大步踏出北疆部落的营地——
  春宵红帐,烛火缠绵。
  他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红衫,手上端着一杯金樽酒,酒意微醺,夹杂着浓郁的馥郁花香,是海棠醉。
  沈醉其实有个别无人知的爱好。
  他是个小酒蒙子。
  年少时,他便偷偷潜入地窖中,喝了满满三大坛的海棠醉。
  因此母后给他起了小名,字醉。
  沈醉重生来只吃了馒头咸菜,还有一块糕点,几颗荔枝,他喉结微滑终于要喝上去——
  “啪嗒。”
  手中的酒杯坠落。
  他被人自后往前揽住,滚烫的气息埋在他脖颈,粗糙的手从后腰磨过,顺着腰线钻入红纱之中,不轻不重扣在他柔软平坦的肚子上。
  “嗯……”
  沈醉心觉痒,下意识弯腰。
  男人很浅吻了下他颈侧,声调哑的过分:“沈白徵,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往后的一切并非沈醉此刻所愿。
  他第一次从旁观视角,微微睁着眼眸,看他主动……他主动……
  当初,是他主动吗?
  红帐垂落的帷幔吹晃,碎铃叮铃经久不息。
  他将玄黑薄衣的男人推倒在床,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睨着他情蛊下潮红又淡漠的脸。
  权倾朝野的猎性鹰犬,竟也会百般隐忍到这副狼狈模样。
  沈醉俯下身,一点一点靠近他,将他的灵魂吞噬。
  “裴玄归,我要你。”
  “离开中州。”
  在男人近乎充血的狠厉注视中,沈醉不带感情地看着他,笑了下。
  “往后是死是活,我自己定。”
  第18章 跟我斗了这么久的,只你一人
  春潮花夜,烛影飘摇。
  沈醉一脸麻木地抬眸,问虚空中欣赏的魇狐:“这一趴能不能快点过,算我求你。”
  第三视角看这场景着实不适。
  蝶梦仿佛无声笑了。
  “不能哦~”
  -
  旋即,沈醉被拽回身体里,主动吻上男人的唇。
  裴玄归偏头避开,幽深长眸望向身上的小疯子,一时竟分不清中蛊的究竟是谁。
  “倘若我这时离开中州,不用你带兵谋反,他便会先杀了我。”裴玄归冷淡道。
  沈醉的吻落了个空。
  他不怒反笑,单手抓紧玄墨色的衣襟,强迫男人抬头。
  “他舍不得杀你。”
  “你是他座下最忠心的狗,他没了你什么都不是。哪怕李庸杀尽这天下人,却独独不会杀你。”
  这话听着勾人,却淬了狠毒。
  裴玄归掐着他脖颈,声调冷沉:“你想死?”
  当朝权臣一手遮天,无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沈醉被他翻身压下,薄红的春衫浅浅铺开,青丝如墨散在白玉肩头,隐约夹杂着几缕银发。
  他没再冷嘲热讽,只笑:“我想活。”
  “可人人都盼着我死。”
  禁锢在脖颈的力道松了,沈醉抚着心口闷声重咳,裴玄归静默良久,将他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朝堂诡谲多变,两人各有心思。
  却还是静静在红帐中依偎。
  沈醉将咳出的黑血咽下,免得扰了他兴致,他今日必要裴玄归离开中州。
  “沈醉。”裴玄归唤他。
  “嗯。”
  “三日后,我会带兵出征边域。”
  裴玄归在情蛊发作下,五脏六腑同裹糖的砒霜,春刺扎进他的喉咙里,声调哑的不像话。
  “跟我斗了这么久,还活着的,这世上只你一人。”
  “命硬些,别死了。”
  沈醉安静地靠在他怀里。裴玄归吃软不吃硬,他比谁都清楚,或许是这具身体被他占有过,这人便看不得他的眼泪。
  但那不都是因为噬春蛊吗?
  还是他下的。
  沈醉心觉好笑,闭上眼:“嗯。”
  这具身体早已苟延残喘,即便最后不是他自戕,也活不过多久。乱世风云,兵败身死,沈醉能咽下所有泪,可独独不能接受皇帝活着。
  他筹谋已久,为何最后会功亏一篑。
  李庸究竟是如何发现,并反过来将他瓮中捉鳖?
  他在这重演的梦中,能否探寻得知前世真相?
  蝶梦依旧含笑:“不能哦~”
  “梦即是梦,是意识幻化产物,并非你所追忆的事实。”
  虚空上方空灵回荡他的声音,沈醉从裴玄归怀中冷冷抬眸,那双温润含情的眼眸,从未如此淬毒冰冷。
  “你知道什么?”
  魇狐知他在追忆事实,岂非知道他重生而来。
  “既入我梦,万物皆空。”
  魇狐在长空中飞跃大笑,隔着渺小的垂红软帐看他,“你思,你想,你念,我尽知晓。”
  沈醉手中悄无声息滑下尖刀,而后踩着裴玄归肩膀一跃而起,径直踏过床栏朝魇狐刺入——
  “那便都别活。”
  塌上的裴玄归如纸人倒下。
  沈醉梦境中化出台阶,足够他踏向魇狐所在地。
  魇狐是县令的手下,县令归属朝政,六部之上的丞相,权利直通顶峰的皇帝。沈醉断然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雪刃横空一斩,近乎撕裂万物。
  蝶梦灵活翻身躲开,没曾想他身为梦境之主,却被人在老家追着砍。他恼怒道:“太子殿下,我并非想取你性命,你感觉不到吗?”
  沈醉道:“哦,我想杀你,不行吗?”
  “你——”
  蝶梦化作青衫男子,看向凌冽刺来的沈醉,这太子当真面若温玉,性如疯批……
  美人?
  蝶梦抬手轻点,雪刃凭空消散。
  沈醉手中的刀忽地空了,给他肩膀一小拳:“?”
  蝶梦一愣:“还挺可爱?”
  沈醉耳尖倏地薄红,也不知是羞是恼,抬手幻化出霜寒,月寒锋芒直射天地。
  蝶梦拔腿就跑:“我真是醉了——”
  北极魇狐在虚空里反复横跳,身后追着不遗余力砍他的人类,一红一白,周旋许久,魇狐率先停下。
  他举起白旗:“我大限将至,不用你杀也会死。”
  沈醉停在原地,蹙眉看他。
  “我只是不愿杀你,小人类,你在我们狐狸眼里可是很脆弱的。”魇狐扛着白旗呼哧喘气,“我入你梦,并非探寻你的过去将来,只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沈醉并未轻信:“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我守护一个人。”
  梦境万物随心而动,沈醉从他眼底,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天真烂漫的、狼狈脆弱的、桃红明媚的。
  “近来,我总是做一个梦。”
  蝶梦坐在虚空的弯月上,指尖落着一只青蝶。
  “在梦里。”
  他很淡地笑了下,道:“我亲手杀了最爱的人。”
  ……
  明明是最想要保护的人。
  “你走啊!”倔强的少女背着父母尸首,将挡在面前的小白狐一脚踢开,“你跟着我做什么,养你护你的人不是我,他们已经死了,死了,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