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容蝶第一感觉是荒唐,后又觉得当之无愧。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各方面碾压他人的存在,不论是学识、涵养、本领、亦或是出身。
  随便哪个拎出来都是王炸。
  他就静静坐在那里,周围皆是陪衬。
  就像是无人的山谷中寂静旖旎盛放的曼陀罗花,深红尽头是开到浓到化散不开的墨色,流淌一地。
  无须言语辞色,无须举止动作,只需坐在那里就好。
  容蝶承认,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还是一个明明她会避之不及的上流圈顶层人士。
  或许多年前,年幼无知的她也曾经对某个匆匆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有过好感,但那时候她还小,分不清那种模糊难辨的情感。
  而此刻,她的心里涌现出的念想,真真切切,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
  好想知道这样的人,会不会有弱点?亦或者,他私下里的模样,是不是也同看台上一样的端方,完美到无可挑剔,被众神仰望大抵就是这么个形容。
  有那么一瞬间,容蝶想做那个渎神的人——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念想。
  容蝶心里很清楚,他们之间不仅仅存在阶级的差异,可以说是两个毫无相关的人,说难听点,在他面前,她微不足道。
  并且眼前的生活依旧是一座跨越不过的山,重重压在她眼前。
  在此之前,还是先考虑如何活下去,接着再考虑其他,更别提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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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趟被无数人关注的讲座圆满落幕。
  待到报告厅内的人走了大半,容蝶被娄婷拉上去拍大合照。
  “快来快来,容小蝶。”她左右逢源,即便面对无数大佬,也依旧不忘容蝶。
  盛情难却,容蝶也没有拖延时间。
  毕竟那些精英人士的时间十分宝贵,她拎得清。
  只是拍照的人有些多,容蝶性子独,不太喜欢出头露面争什么好位置,很快就被挤到了最边缘。
  高台旁边有一端螺纹凸起,她冷不防被一个高个子男生撞了下,脚尖绊到了凸起的那一块,差点儿摔。
  所幸一只胳膊横在了她面前。
  电光火石间,容蝶身形不稳本能抓住那只胳膊,避免了摔跤。
  臂膀袖口的触感很绵柔,上面有繁复细密的针脚。
  她觉得似曾相识,抬头想道一声:“谢……”
  忽然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中,那声谢就这样应声卡在了喉头中。
  她匆忙愣住。
  男人在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调说:“注意安全。”
  说完,就从后方的门离开了。
  身后是几名紧跟着的下属。
  容蝶回头,看着那人的背影。
  是司怀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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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厅的人几乎已经快走光,可齐穆依然没有离开,还在台下面站着,似乎有话要跟容蝶说。
  他看见了容蝶那会儿差点要摔倒,急的本能要往前冲,可又眼睁睁看着她被方才出席的某位司姓大佬扶住。
  脚步倏停。
  最后散场时,他还是鼓起勇气走到容蝶的面前。
  “容蝶,我....”他总是这样,吞吐犹豫。
  一句话要分成三段来说,甚至会因为紧张和不知道结果而无法说清楚。
  容蝶正在位置上收拾签到表和记录纸笔,半截脸垂着。
  齐穆吞吐了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我,我这周末代表乐队参加校园十佳歌手的选拔,已经是最后一轮了。”
  “希望你能来——”
  他一口气说完,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
  可容蝶头也不抬地说:“是吗,加油。”
  说着,她将包合上,抬头婉拒道:“我有事,就不去了。”
  说完扭头就要走。
  她看上去太冷淡了,甚至是刻薄。
  但是容蝶一向如此,面对无感的事情快刀斩乱麻。
  齐穆直接僵硬在原地了。
  这时坐在报告厅最后方、同样在等容蝶一块走的宋青遇等人,恰好也目睹了这一幕。
  “啧,差点忘了,咱容小蝶还有这么段孽缘。”宋姐摇摇头,觉得俩人都挺轴。
  “是啊,奈何人家不懂。”
  “有些事情本就强求不来,不是不懂是不愿吧。”
  这话不要太精辟到位,一言以蔽之,几人笑着朝前走。
  谭妙走在最后,她望见齐穆失落的背影,咬住嘴唇,心里百味杂陈。
  她从前和齐穆是一个中学的,彼时的齐穆是天之骄子,人群中的星首,百无禁忌。而她则是除了学习好再无任何优势的苦读学生,或许人家早已不记得她了。
  不过看着如今眼前的画面,谭妙恍惚的想,原来并不是有人一生都能顺遂。从前那样耀眼,天之骄子般的少年,如今不也碰了壁,撞得头破血流。原来不管多佼佼不凡,一旦遇到自己那样喜欢却求之不得的人时,也会卑微得如尘土。
  秦顺一直都在座位上,讲座到后半程,他听得昏昏欲睡,后半场直接睡了过去。
  睁开眼,就看见容蝶头也不回离开报告厅的背影,他瞬间清醒。
  起身就要去追。
  奈何中途被宋青遇还有周楠拦下,胡搅蛮缠了好久。
  直到估计容蝶已经下楼,她们才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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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讲座结束,很多天容蝶都往返于地铁站、学校和医院三点一线中。
  要是碰上考试,特别紧急的书就在车上背,写完就提前交卷子。
  有时候趴着补眠,忽然惊醒,也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天,那只横在她身前的胳膊。
  ——无怪,因为太印象深刻了。
  家教和便利店的兼职也没落下,只是五万块钱在医院那种地方用得飞快。
  她只能选择去打更多的工,不然完全无法支撑接下来的治疗。
  与此同时,协京,301号病房内。
  “小司啊,好些天了,你可算是来了。”
  “今天这盘棋,你看看,我高低要跟你争个高下。”
  关老先生今天似乎状态不错,也没有咳嗽得凶,说话时中气十足,在他面前摆放着一盘棋。
  一看见自己这年轻的忘年好友,他就虎虎生风,止不住的与他攀谈。
  说着说着,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悄悄压低了声响对司怀衍说:“我临床那丫头啊,有个女儿。”
  “生的那叫一个靓。”
  “她妈说话虽说有些粗俗,可是心眼不坏。”
  “小姑娘照顾她妈,尽心尽力,有时候也会接我的话,可机灵着呢。”
  短短几天,容蝶已经跟关老先生混熟。
  司怀衍只是坐着倾听,目光落在棋盘上。
  唇边有柔缓的弧度,没有表态。
  他很喜欢下棋,象棋。
  很多年前在天坛公园里,认识的关鸿清老先生,也就是坐在他对面的老人家。
  关老先生当年因为战乱和喜欢的姑娘分离,之后一生没娶妻,无儿女,守着相京这里的棋盘还有鹦鹉鸟过日子。
  因为曾经博弈过几局,志趣相投,渐渐地就成了忘年之交。
  左周那天去协京医院,原是帮关老先生安排住院的事宜。
  关老年事已高,不久前被查出肺晚期。
  左周他前脚刚到,后脚就看见了带着母亲前来的容蝶。
  这个姑娘,他可太印象深刻了。
  医院有30%司家持股,只要稍一问询,便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9章
  容蝶出现在医院的时候,司怀衍刚好准备驱车离开。
  男人隔着车窗,遥遥看了她一面。
  容蝶戴着白色的宽檐鸭舌帽,头发没扎,简简单单披散在肩头,一身简单的黑色薄短款面包服,下搭深蓝色牛仔裤,身量亭亭,青春灵动,是来来往往人群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左周频频看向车内后视镜,忍不住有些替大老板感到着急。
  “司总,内个您打算....什么时候和容小姐她说明白啊?”
  司怀衍沉默片刻,一开口说的却是:“她不记得我了。”
  口吻淡淡,透着一股禁欲男人独有的落寞和伤感之色。
  “额……”六边形金牌小特助大感不妙,转头慌忙安慰:“嗨,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
  司怀衍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直至容蝶的身影消失在医院正门后的视线里,淡淡撂下句:“回公司。”
  左周半点儿没含糊:“得嘞!”
  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平稳驶离医院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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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司怀衍故意而为之,每次都专门挑容蝶不在的时候来探望关老爷子。
  关老爷子自打住进来后,左周和院里领导打过招呼,给他安排的都是最顶级的照应,只是医院这种地方断不能跟外面的广阔天地相比,难免觉得日子枯燥无趣,老爷子征得同意于是在窗台那里种起了绿植,每天洒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