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就在她要抛下司怀衍,打算带着阿图离开的时候,司怀衍突然从身后叫:“小满。”
  这一声,心切意笃,足够叫她听见。
  容蝶脚步轰的一滞,刚绽放的笑容也僵在唇边。
  本来她正兴致冲冲,打算带阿图去看看相京的名胜古迹,可忽然间就停步了,她缓缓转过身。
  望着伫立于如华盖般巨大的侧柏树下,从来对她百依百顺,却又不依不饶的男人。
  司怀衍看着她,满目伤怀:“小满。”他叫。
  “不要走。”
  容蝶觉得十分诧异,她一点点歪过头,问道:“你,你叫我什么?”
  这个名字,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小名......”容蝶觉得很震惊,也很莫名其妙。
  这个名字,没有多少人知道,就连从前经常这么叫她的人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
  所以初初听见时,容蝶有片刻的茫然。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小名?”
  “你到底是谁?”
  下一秒,“对不起,阿图。”
  “我今晚,可能不能陪你逛天-安-门了。”
  “改天,改天我请你吃半闲居,好不好?”容蝶瞧着很紧张,唾液无限制地在分泌,她觉得心跳狂得厉害。
  阿图什么都懂,他对她微笑着说:“好。”
  话音落,阿图又看向对岸的司怀衍,露出抱歉的神情,司先生,不知道我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贸然?但我希望你们能好。
  很抱歉,让你觉得不安了。
  下一秒,容蝶就头也不回地径直冲向对岸的司怀衍。
  “你到底是谁?”她还喘着气,目光灼灼如炬的质问道。
  她觉得荒谬。
  司怀衍两目低垂,眉眼间藏着旁人无法看懂的情绪,丝丝黯淡将他的倾世风华遮掩。
  “我是谁?”他苦笑着,同样也很想知道。
  他究竟是配爱你的衍哥哥,还是不配爱你的司怀衍——
  “十一年前,广善医院,容修竹医生,那个因为车祸而险些丧命的少年人。”
  “小满,我一直在找你。”他一字一顿,将一切全盘托出。
  轰得一声,容蝶愣住了。
  被这样温柔的对待,是否也会觉得迷茫。
  -
  时间拉回到11年前,那年,司怀衍16岁,因为家族内斗,他在去往津市避难的路上被父辈的人安排了车祸。
  他刚没了血亲,驾驶座上的姑母因为重伤失血过多,当场死亡,而他堪堪捡回来一条命。
  在icu里躺了整整三天三夜才醒过来,他那会儿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年纪轻轻眼底就已经有着不符合同龄人的淡淡忧郁,像是雾面纸里包裹着的空谷幽兰。
  那么飘逸,又那么俊芳。
  毫无疑问,他很俊美,一种无常的俊美。
  他的主治医生姓容,容医生年纪轻轻就拥有极高超的医疗实力,他有个女儿,叫小满。
  司怀衍曾透过病房的窗户,见过她很多次,有一次,她跑到病房里,许是外面阳光灼热,她进来避暑。
  “小满妹妹。”他这么叫她,俊秀的眉眼弯弯,语气温柔宠信。
  容蝶那会儿在拼积木,“咦?”
  她扭过头去,看见宛若天神一般俊美的少年,在她年幼的心头种下了惊艳的种子。
  也是在那天夜晚,是容蝶第一次知道做梦的滋味,她梦见了出现在爸爸病房里的那个大哥哥——
  他很高,生的很漂亮。
  容蝶纵使从襁褓起就被人夸漂亮,和这个哥哥比较起来也觉得自愧不如。
  后来,他们渐渐熟悉。
  “你要好好长大,小满。”
  “等我以后,健健康康的来见你。好不好?”
  “我会没事的吧?”
  司怀衍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有容蝶在,世界突然就变得美好了起来,他对未来的人生第一次有了期待。
  而容蝶,她当时虽年幼,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她长得好看,又很乖,能轻易叫院子里的男孩子争相为她大打出手,等他们打起来后,她自己却又突然哭起来,叫他们从愤怒变成束手无措。
  这些,司怀衍都看在眼里。
  而更多的时候,她则是会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池塘边的小凉亭里,看池塘里的小荷花,一看就是一下午。
  她很小的时候就有种沉默的阴郁气质,仿佛什么都入不得眼。
  确实,容蝶她从小骨子里就阴损,被她爹惯出来的娇纵脾气,但是她又很会演,瞧着人畜无害,背地里却是在心底笑话那些被她玩弄于鼓掌的人。
  他们都被她肆意地玩弄,但是有个大哥哥却不会,他只会对她露出温柔无度的笑脸,像是纯白圣父那样包容她一切的罪恶。
  她擎小就不会做梦,后来唯一一次做梦,就是梦见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大哥哥,他会叫她‘小满妹妹’。
  这一刻,容蝶才意识到,原来他口中的白月光,一直都是她自己。
  这算什么?
  江帅骗了她吗?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欺骗她?
  无数个问号从心头冒起,容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脑袋是懵的,她感觉不到任何喜悦,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包围在某种不可名状的阴谋里。
  阿图已经离开了,依稀能看见他缓缓消失掉的背影。
  容蝶觉得不真实,她转过身来:“是你。”她朝着司怀衍喃喃。
  她记起来了。
  当年,她确实和一个大哥哥有过那么一段‘故事’。
  那是她攻略不下来的人,一个很完美的艺术品。
  只能远观不能亵渎的那种,神仙路色。
  可是谁能想到,若干年后,他居然一步步找到自己。
  踏着湍急的记忆长河,逆流而上,以救世主的姿态再度出现在眼前。
  “是我。”司怀衍说。
  “小满。”
  “你可有想过我?”
  容蝶承认,这一刻,她能感觉到如狂浪席卷而来的欢喜。
  原来,她压根不是什么小替代品,她和眼前的男人羁绊匪浅——
  “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在学校的楼梯口。”
  “你呢,小满?你可有半点回忆起我?”司怀衍继续说。
  容蝶承认,她是把他忘了一干二净,可她年幼无知,总不能把一个不能摘下的月亮时刻放在心尖吧:“司sir,你这是在同我兴师问罪吗?”
  “小没良心。”
  “是你忘了我。”
  容蝶一阵语塞,忽的胡搅蛮缠起:“你为什么不说?”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司怀衍沉默了。
  “因为....”
  因为我怕你知道一切,会恨我,恼我,厌弃我,会毫不犹豫离我而去。
  “嗯?”容蝶不依不饶,“因为什么?”
  第66章
  傍晚天, 残阳如血。
  派出所门口人来人往。
  “老辛——”突然不远处传来一把洪亮的嗓音,一名穿制服的老警员从派出所里追出来,连踩几道台阶:“哎哟老辛啊, 你这脚底抹油的,我就去交个材料眨眼间你人都不见了。”
  名叫老辛的应该也是名警察, 他回过身来。
  “女儿要高考了吧?”追出来的来警员问。
  “是啊。”他朗声一笑, “这不, 我想着早点赶回榕城去,给她做点喜欢的羹汤,守着她考试。”
  ...
  一不留神, 容蝶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小满。”
  容蝶猛地回过神来。
  司怀衍身后立着一棵巨大的侧柏树, 古朴巍然, 树纹遒劲斑驳,宛若撑开的巨型绿洋伞,亭亭如盖。
  他突然之间换了称谓, 容蝶还有点儿不适应。
  小满这个名字于她而言, 很特别,像是旷日里一场经久不醒的酣甜梦境。
  从前爸爸会这样叫她, 一声声温柔慈爱, 妈妈偶尔。可自从爸爸出事后,她就再也没听他们二人这样叫过了。现如今再一次从故人口中听到, 容蝶有种难以言说的浓浓归属感。
  所谓“白首如新, 倾盖如故”大概就是这样了。
  “嗯,你说啊, 因为什么?”容蝶踮起脚尖, 缓缓将身体靠进他怀里,“你到底因为什么始终不说?”
  她用双臂慢慢箍住他的腰肢, 贪婪的从他身上攫取温暖。
  等真正抓住他的这一刻,容蝶才彻底安心。
  “我还以为,我是某人的替代品。”她呢喃着絮语。
  司怀衍露出不解的神色:“什么...替代品?”
  容蝶矜着眉头,抿了抿唇,眼底渐渐填满被欺骗的厌弃:“你表弟江帅,说我长得像一个人,像你年少时爱慕的人。”
  司怀衍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难怪有阵子她十分的另类多疑。
  “关于我的故事,还是听我的版本比较好一点。”他将容蝶搂在怀里,目光渐渐由冷冽转向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