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二门上的丫鬟说:“蒋王府的小郡主求见。”
  骆宁:“请她进来吧。”
  蒋王府的小郡主萧黛,骆宁见过她几次,每次她都是跟在兄长身后。
  这次,她单独拜访骆宁。
  她白净,一张单薄小瓜子脸,容貌不俗;穿着一件大红色斗篷,越发显得她稚嫩可爱。
  “王妃,我新得了几盆腊梅。听闻您要宴请,想孝敬您。”萧黛笑着说。
  骆宁:“郡主客气了,王府有腊梅。”
  “一点小心意,的确寒酸。”萧黛说。
  骆宁微笑:“既然你诚心送我,那我便不同你客气了。”
  萧黛高兴起来,笑容浓郁:“我马上叫丫鬟回去说一声,立马搬过来。”
  骆宁问:“你们进京有些日子了,是住别院,还是蒋王府?”
  蒋王府在京城也有一栋大宅子的。
  “是一处别院。父王没来,贸然开了蒋王府的大门,恐怕御史台要弹劾父王。
  别院一样很好的,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娘娘赏了很多东西。距离皇城近,离您这里也很近。”萧黛似活泼了起来,声音清脆与骆宁闲谈。
  她伶俐却又不张扬,生得可爱,大概没人不喜她。
  “这样谨慎,甚好。”骆宁说。
  萧黛便道:“七嫂,我们对京城不熟,您能否教教我规矩?您的宴席,我也想来玩。”
  她改了称呼,拉近彼此距离。
  骆宁见她这么快“图穷匕见”,忍不住一笑,故意说:“都是长辈,我没有请小辈,恐怕你觉得无趣。”
  “怎会?我正想多跟长辈请教。”萧黛说。
  她磨了骆宁好一会儿。
  骆宁无奈笑了笑,答应了。
  萧黛很高兴。
  很快,她的下人送进来六盆腊梅,全部开了花,比时令早一些,而且都盘成了很精妙的样式。
  弄到这样的腊梅,是花了心思的。
  骆宁收下了。
  萧黛从雍王府回去,脸上的笑意全部敛去,冷若冰霜。
  “事情办得如何?”她二哥问。
  “已经办妥。寒门小户的女人,没见过世面。几盆腊梅,她眼睛就拔不出来。”萧黛说。
  又道,“对付她很容易。”
  “大哥叫咱们别轻敌。”她二哥萧景道。
  萧黛:“‘轻敌’,至少得是个敌。她算什么敌?就靠着讨好太皇太后和雍王上了高台。”
  “她心思诡谲狠辣,建宁侯府就是栽在她手里的。”萧景道。
  萧黛面孔扭曲了起来。
  “太后娘娘也吩咐咱们好好办事,她不会亏待咱们。所以,你绝不能掉以轻心。”萧景又说。
  萧黛不情不愿嗯了声。
  第383章 骆宁有更好的东西
  骆宁送出请帖的当天深夜,盛京城里下了雪。
  第二场雪,洋洋洒洒,压得庭院的竹子都弯了腰。天未亮,雪光把窗棂映透。
  萧怀沣照例早早起床。
  骆宁醒了,但她不愿意动。按说妻子应该服侍丈夫起床,为他更衣、安排早膳的。
  不过他们俩从新婚开始就没这个讲究,如今更不会特意捡起来。
  “……路不好走,王爷别骑马,乘坐马车吧。”骆宁初醒,声音有点哑,听上去格外温柔。
  萧怀沣穿戴好了,靠近床榻摸了摸她面颊:“好,本王知晓。天冷,你再睡一会。”
  骆宁阖眼。
  厚重帐幔被重新放下。
  他离开后,骆宁片刻后坐起来。半晌醒透了披衣下床,凑近窗棂一瞧,外面的雪如扯絮般。
  秋兰问她:“要起吗,王妃?”
  “起来吧。”
  这日,王府下人忙着扫雪。趁着还没有积厚,及早清扫出去,免得堆积成灾,更怕化雪泥泞。
  上午雪停了,骆宁照常理事。
  后日的宴请都安排妥当,不需要在准备。
  半下午时,停掉的雪又下了起来,傍晚时越下越大,片刻功夫庭院积雪盈寸。
  萧怀沣没回来。
  往常这个时间已经到家了。
  “王爷今晚不回来吧?”骆宁问,“下这么大的雪,御书房有暖阁可以歇。家里送些被褥和换身衣裳过去。”
  免得王爷奔波劳累。
  尹嬷嬷便说:“安排人送吧。暖炉和炭也要送。”
  宫里什么都有,可家里送的不一样,这是王妃对王爷的关怀。
  骆宁叫了秋兰进来,让她赶紧收拾;又吩咐秋华,“去外院吩咐一声,叫陶伯吩咐一个人往宫里送东西。”
  秋华忙换了木屐、披了蓑衣斗笠出去了。
  还没有安排好,萧怀沣回来了。
  “……还以为要歇在御书房。”骆宁说。
  萧怀沣:“几步路,下刀子都能回来。临时与陆丞相说点事,耽误了。”
  骆宁:“……”
  她忙叫丫鬟端了热水,给他洗手洗脸;又帮他更衣,脱掉被雪沾湿的风氅,换上了家常衣裳,坐到了里卧临窗大炕上喝茶。
  正院烧了地龙,暖流徜徉。
  萧怀沣坐下后,与骆宁说起他的一些安排。
  骆宁静听,点点头。
  “王爷,这次事情一出,就彻底和郑家撕破脸了。申国公手握重权,郑氏举荐的官员人数不少。是否会有动乱?”骆宁问。
  萧怀沣:“总要得罪。退一步、退十步,照样会得罪。既如此,还不如往前一步。”
  “王爷不怕?”骆宁问。
  时机还不够成熟。
  他肯定懂。
  前世他拉扯着小皇帝八年,才敢称帝。
  如今,他冒进了很多。和前世相比,朝局有了些改变,但申国公与郑氏的实力雄厚,并不是那么容易打倒的。
  “阿宁,若我护不住你,又有何颜面叫你留下?”他说。
  眸色深,静静看着她。
  骆宁愣了愣。
  她是那个变数。
  可她的命并不好。若因此乱了朝纲,叫天下苍生受难,她无法赎罪。
  “王爷……”
  “你不是说,本王的命格极贵吗?那就看看天意。大不了一无所有,本王带着你流窜去韶阳。”萧怀沣说。
  骆宁:“……”
  她没有再说什么。
  与其害怕,不如打起精神应对。
  萧怀沣握住她的手,她就回握了他的。
  骆宁对着他笑了笑:“我对韶阳熟悉。王爷要逃亡的话,便住我的旧宅子可好?”
  “听王妃安排。”
  他轻轻吻了吻她面颊。
  骆宁心情轻盈。
  提到未来,头一回不觉得沮丧。也许是这日的雪光好,温柔又透亮。遮挡了纷乱,只余下一片素净,叫人看清世道的本面目。
  世道的本质就是变。
  每一日都在改变。
  哪怕闲置无人的房舍,也会很快被草木侵占,改变它原本的样子。
  且万事不能遂人愿。
  转眼到了骆宁宴请的日子。
  雪停了,骄阳璀璨,设宴的院子特意留下一片洁白的雪景。是精心布置的,比天然雪景还精致三分。
  烧了地龙,室内温暖,开窗又有寒风透进来,不闷;吃饭、听戏、赏雪,一样不缺。
  屋檐下、桌上皆有鲜花,尤其是不应该开在这个季节的茶花,鲜艳夺目。
  另有数盆腊梅。
  宾客人人都赞茶花。
  “这花匠手艺了得,这个时节能开如此繁茂的茶花。”
  骆宁的大姑姐平阳大长公主也赞。
  蒋王府的郡主萧黛来了,与众人见礼。
  外命妇们只几个人认识她,骆宁就一一介绍。
  又说,“太后娘娘原本叫我请了他们兄妹皆过府做客。只因我这宴席是请女眷,郡主一个人来了。”
  还说,“往后,他们兄妹要在京城久住,日子还长,大家总能认识的。”
  外命妇人们一个比一个精明,听话听音。
  骆宁说了两个意思:
  其一、蒋王府背后有郑太后做靠山,他们投靠了郑氏。在微妙时刻,可能是雍王、崔氏的对手。
  再者,蒋王府的人会赖在京城不走,“久住”多时。
  一个藩王的孩子们要在京里逗留多年,可见蒋王府野心勃勃。一旦谁家想要置身事外,就得离蒋王府的人远点,免得被拖进旋涡。
  贵妇人们笑着与蒋王府的郡主寒暄,无人露出诧异。
  “……郡主最近进宫去看望太后了吗?”一位长公主似不相信,还特意再试探一遍。
  萧黛也不知是无畏,还是没听懂骆宁的意思,她含笑点点头:“进宫了好几次,太后娘娘和善,多次见我们兄妹。”
  竟是夸耀。
  众人沉默了下。
  一瞬间,气氛有些微妙,却又说不出来。
  平阳大长公主笑着问旁边的腊梅:“这梅花开得好,真香。”
  萧黛心中得意,想要再趁机自夸几句,一转头却瞧见了一盆盆更精致、盘得更美妙且开得更茂盛的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