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她只能走到这里了。
她想,祖母与母后给了她亲情,身边人给了她“友情”,萧怀沣给了她情爱。
若不停在这里,她得到的一切都会毁灭,面目全非。
她渴望的感情,弥足珍贵。
骆宁说完话,萧怀沣已经重重将她揽在怀里。
她的眼泪打湿了他衣襟。初时觉得伤感,而后便觉痛彻心扉,似有什么生生被剥离。
母后去世的伤痛,也趁机翻滚上来,骆宁痛哭出声。
她搂抱着萧怀沣的腰,在他怀里大哭。
萧怀沣的眼泪,落在她头顶。
骆宁不知哭了多久,而后觉得接不上气,脑壳都发懵,手也无力抱紧。
萧怀沣拿了巾帕为她擦泪。
“阿宁,你送母后的棺木去韶阳。”他道。
骆宁抬眸。
被水洗过的眼睛有点肿,眸子却澄澈乌亮。
“……旧俗有个规矩叫‘谅阴’,可以用此名义,二十七个月再封后。”他道。
骆宁只是望着他。
“你且去。你有很多的困惑,需要时间慢慢想清楚。二十七个月后,你得回来。我等你去万寿山祭祀。”他又说。
骆宁:“怀沣……”
“如果,二十七个月你不肯回来,那你写信给我。到时候如你所愿,‘王妃病逝’。”他说。
说到这里,他突然站起身,对她道,“你更衣洗脸,我去去就回。”
他头发都没梳,穿着皇帝常服,直接出去了。
骆宁坐在那里,半晌没动。
良久,她才起身,喊了丫鬟打水给她洗脸。
片刻后,萧怀沣回来了。
他给了骆宁一个黄卷。
骆宁愣了愣。
打开,竟是封郡主的诏书。
“……崔氏?”骆宁看着诏书的姓氏,愣了下。
“你不是说,‘改名换姓’吗?我向大舅舅示好时,请他帮个忙,在族谱里加了一个名字。
崔家房头多,这个崔氏乃崔家旁枝第九房的嫡女,没有出三服。九房夫妻俩早亡,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不过内宅诸多事,知情人不会乱讲,不知情的算不明白。加上这根独苗,到时候我再寻个由头。
你不仅有郡主封号、封地,还有盛京崔氏做靠山,韶阳的人不敢欺辱你。”他慢慢说着。
骆宁定定看着他。
她几次欲开口,却又没说出话来。
“你若不肯回,这份诏书就会大白天下;你若肯回,我去接你。阿宁,这件事也由你做主。”萧怀沣说。
我要你赢,阿宁。在我这里,你不会输给任何人,包括我。
骆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这黄卷。她低垂了眼睫,哭得浮肿的眼睛,又有点模糊。
她轻轻揩了眼角水光:“怀沣,我宁可没得选。”
没得选,咬咬牙忍了,就像母后那样,慢慢她就认命了。骆宁从小就懂苦中作乐,一点甜头足以抚慰她,她不怕吃苦。
她这一去,见识过了自由,怎还甘心回来?若不回来,他的深情与信任,又被辜负。
进退维谷。
谁也没有错,命运却要给他们这般考验。
第476章 第一顺位的忠心
坤宁宫的正殿里卧,与雍王府的正院布置无二。
萧怀沣亲自过问,几乎与家里一模一样,连带着那扇用来隔断的屏风,都是同样的底座、绣工,甚至绣屏风的绣娘都是同一个。
深夜,骆宁被他搂抱在怀里,她额角有些薄汗。
萧怀沣吻了吻她青丝。
骆宁手指酥软,依偎着他休息。
萧怀沣没有说话,骆宁也没有。一场酣畅淋漓结束后,两个人都无困意。
翌日,他寅正才起床。
骆宁也醒了,便说:“比以前还晚半个时辰。”
“不用从王府赶过来。”萧怀沣道。
骆宁看着熟悉的帐幔,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她换了地方住。
尹嬷嬷领了秋兰和桃叶进来,替萧怀沣更衣。和从前伺候王爷有什么不同,尹嬷嬷一一说明白。
陪着萧怀沣上殿,是陶伯,如今要改口叫他陶公公。往后,他会是御书房的秉笔大太监。
骆宁送到门口。
这日,她叫了心腹众人到跟前,跟她们说明情况。
她要回韶阳。
尹嬷嬷、何嬷嬷大惊失色。
尤其是何嬷嬷,甚至忘记了改口:“王妃,您是这中宫之主,您走了内廷谁来打理?”
骆宁沉默了下。
她没心思说笑,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过几日我便要动身。
秋兰,你得出宫回趟潜邸,把咱们的旧东西收拾好;秋华,你也跟着回去,安顿好顾湛。”
两人应是。
没有迟疑,也无半分疑惑,利落去办差了。
骆宁再看向孔妈妈和桃叶:“你们自然要跟我走吧?”
两人毫不迟疑:“是。”
蔺昭站在旁边,骆宁还没有开口,她抢着说:“王妃,我也跟您走。”
“好。”骆宁笑了笑。
尹嬷嬷、何嬷嬷两个人面面相觑。
骆宁就把几个人都遣下去,留了何嬷嬷、尹嬷嬷二人。
“如果我没记错,尹嬷嬷您今年四十一、何嬷嬷四十岁,可是么?”骆宁问。
两位嬷嬷说是,又夸骆宁记性好。
“像您二位这样有资历、有见识,又是母后亲自挑选的人,将来少不得要辅佐中宫二三十年。
您二位跟着我在潜邸当差两年,圣上他不会亏待你们。不管将来局势如何,你们都可向陶公公提要求。
你们想要去何处、做什么差事,或者回乡养老等。我曾答应过,往后你们终身都可靠我,但我不能带着你们去韶阳。
一则太远了,你们会水土不服,跟她们年轻人不同;二则大材小用,您二位本就该是宫里服侍的。”骆宁说。
何嬷嬷还是慌张看向她;而尹嬷嬷,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尹嬷嬷跪下:“娘娘,老奴自去与陶公公求差事。您诸事都忙,这些小事不劳您费心。”
骆宁起身,搀扶了她手臂:“如此甚好。”
肯定了她的猜测。
何嬷嬷却不太懂。两位嬷嬷虽然阅历差不多,领悟力却有差距。
尹嬷嬷再次行礼,与何嬷嬷一起退出去。
何嬷嬷很茫然:“咱们往哪里去?陶总管……陶公公那边的差事,不是他安排好了?还能去求?”
“娘娘的意思,她未必会一去不回。”尹嬷嬷低声说。
何嬷嬷精神一正:“当真?”
“娘娘特意说,我们终身靠她。这话,不就是说,她有可能会回来吗?”尹嬷嬷说。
不太确定的事,骆宁没有明说。
但骆宁有个优点,尹嬷嬷早就发现了,骆宁会把谋算摆在明面上:“我离开这段日子,你们是愿意替我守着,还是另寻新主,都随你们。”
如果守着,将来她归来,肯定会委以重任,坤宁宫再也无人能越过两位嬷嬷的地位。
要是有了新的心思,骆宁也尊重,并不会生气。
她特意提醒她们俩,“潜邸服侍过”的情分,她们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身份,别自贬。
“咱们怎么办?”何嬷嬷又问。
尹嬷嬷便说:“咱们自己去求陶公公,要留下来守坤宁宫。只要坤宁宫不住进新的主人,这宫门咱们就得替娘娘守紧了。”
“娘娘真是有这个意思的话,她怎不直接吩咐陶公公?万一陶公公不答应咱们,咱们又该如何是好?”何嬷嬷问。
尹嬷嬷便说:“这也是娘娘给咱们的机会。我们去求,是我们的忠心。圣上一日思念娘娘,就会多看顾我们几分。”
何嬷嬷:“……”
她竟没想到这茬。
“圣上与娘娘情谊这样好,他岂能叫坤宁宫落灰?陶公公在他身边当差,比咱们更通透,只要咱们去求了,就可以留在坤宁宫。”尹嬷嬷又道。
“我现在没个主见,我听你的。”何嬷嬷说,“我只想守着娘娘的旧物,哪里都不想去。一把年纪了,我什么也不盼。”
何嬷嬷活了四十岁,只在骆宁身边这几年过了些好日子。
这个“好”,不是指吃饱穿暖,而是心里舒坦。
骆宁跟前凡事都有规矩。有规矩,但规矩不多,只要不僭越,可以相对轻松自在。
若将来骆宁再也不回,何嬷嬷宁可出宫回乡,她也不想伺候新主子。骆宁是她唯一的主子了。
她眼角见了水光,想不通似的:“圣上登基了,难道不封娘娘为后吗?怎她要走?”
尹嬷嬷便道:“你在外面过久了,心该紧紧。这话,是你我能说的吗?”
何嬷嬷心口一提。
“你说得对。”
两人有了计较,暂时按下不提。
这日,秋华把顾湛带进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