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她说:“皇嫂,我只是想送送母后,并没有打算一去不返,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若到时候需要‘夭折’,也是我自愿的,我不会怨任何人。”
骆宁听懂了,她宁可不要俸禄和公主府,也想要从宫里离开。
但她也没有把话说死,决绝说她什么都不要了。
她应该是想去看看。
看看韶阳怎样,是否适合她生存,以及她能否寻到自在与依靠。
骆宁颔首,叫她去收拾。
骆宁吐血一事,福清大长公主很快告诉了骆家。
骆宁的祖母、二婶三婶和弟妹宋明月都请旨,想要进宫探病。
她就让她们进来了。
此事当然不能沸沸扬扬告诉每个人。
骆宁只是让她们瞧见,她脸色还好,没有病态;又单独留下了祖母,说自己是扶棂南下。
祖母放了心。
“你还活着就足够了,阿宁。”祖母道。
至于其他的,祖母没说。到了祖母这把年纪,已经知晓人生很多事不能强求。
她唯愿骆宁健康。
才二十岁年纪,怎么也得好好活着,往后日子还长。
骆家女眷坐了坐,回去了。
老祖母放了心,神态舒展;二婶三婶和宋明月一头雾水,却又各自在心里猜测。
谁也没多问。
骆宁出发时,有四艘船,领头的大船挂了“云麾将军”的旗,远远可以瞧见甲板上的持刀副将。
中间的船比较低调。虽然很庞大,可挂满了帘幕,只隐约瞧见几个人。
后面的船也不小,有一艘船上甚至有几匹不错的马。
晨雾缭绕,渡河边的风刺骨,码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前些日子下的雪尚未化尽,被踩上了泥污,堆在旁边,似不肯愈合的伤口。
萧怀沣把一支金哨子给了骆宁。
“……教过你的,会吹吧?”他问。
他着玄色风氅,上面绣了金线祥云纹,与他从前无异。
骆宁看着脚边的长缨大将军:“真把它给我?”
“自然。”萧怀沣说,“副将一直喂养它,他很了解它。到了韶阳,养狗交给许副将即可。”
骆宁用力捏着哨子,膈得她掌心生疼,可她什么话也没说。
她只是点点头:“我会顾看好它的。多谢你割爱,怀沣。”
“阿宁,我等你回来。”他道,上前拥抱了下她。
骆宁也回抱他。
这次,他没有问骆宁,是否还回来。可能他明白,骆宁无法舍弃他,她心里有他。
她一定会回来的。
辰王与平阳长公主也到了码头。两个人没带随从,只是跟着萧怀沣的马车一起过来的。
兄妹俩看向中间那艘船。
“母后,愿您安息。”平阳长公主跪下磕头。
湿润的码头地面冰冷,水雾染湿了她的裙子,膝盖上有了隐隐寒意。她将额头抵住潮湿的地面,半晌没有抬起来。
辰王也跪下磕头。
萧怀沣撩起衣摆,跪在了辰王旁边。
他一跪,身边所有人,包括骆宁在内,统统都跪下了。
没有香烛,也无鞭炮纸马等祭品,在黎明天色未亮的码头,众人磕头行礼,送太皇太后。
这边大礼结束,崔正澜忙好了船上诸事,走下来。
她单膝跪下,向萧怀沣行礼后,才道:“陛下,要发船了。”
萧怀沣嗯了声。
骆宁把长缨大将军的绳子交给了崔正澜。
崔正澜面上一喜,却不敢太过于表露,牵了狗先走了。
长缨大将军似察觉到了离别,挣脱了崔正澜的手,回来蹭萧怀沣的裤腿。
萧怀沣眉目难得柔和,揉了揉它脑袋:“去吧。”
长缨大将军这才跑向崔正澜的方向,跟着她走了。
萧怀沣另一只手,一直拉着骆宁。
好半晌,他才松开。
他一松,骆宁反而轻轻握了他的。那么几息,又放开了。
她想说点什么。
可没有一句话足以叫两个人的心踏实,每句话都很空,骆宁便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船。
辰王与平阳长公主只是立在身后。
船队离开了码头。
寒风把每个人都吹得透心凉,平阳长公主的手指冻僵了,面颊也冷得发硬。
朝阳升起,在河面洒下粼粼波光时,船队已经只余下了影子。它们迎着这样的日光,驶离了京城。
回去的路程比较远,需得赶一天的路。
平阳长公主坐在车厢里,捧着暖手炉,终于缓过来几分,才问:“方才我好像瞧见了静乐。”
“是她。”
“你把她也送走了吗?”平阳长公主问,“等礼部问起她婚事,如何应答?”
“便说病了。太医院那边,找人做个脉案即可。”萧怀沣说。
平阳长公主:“你的狗送走了;你的侧妃还封了云麾将军,你的正妃也走了。”
顿了顿,她问,“怀沣,朝臣肯定要劝你选妃了,此事过完年就要闹腾起来。”
“朝臣劝内廷诸事,不过是闲的。放心,我会给他们找些事做。”萧怀沣道。
平阳长公主没有再说什么。
辰王一直沉默着。
“三哥,你不舒服吗?”平阳又问他。
辰王摇摇头:“母后南下了,我的心似落了地。”
又道,“我传信给正卿,叫他也南下,顺便帮帮忙。怀沣都安排好了,也许用不上正卿,不过多个人多个帮衬。他应该先到。”
萧怀沣微微颔首。
“等他回来,该封赏他了。他在申国公一案里出力了。”萧怀沣道。
辰王:“他盼着呢。”
兄弟俩随意聊了几句,辰王有点困顿,倚靠着车厢打盹;平阳长公主也睡着了。
待她醒过来时,发现萧怀沣一个人怔怔目视前方,在发呆,神色落寞。
他遮掩了所有的情绪,唯有在静谧的车厢内,他才会露出他的孤独。
平阳长公主又阖眼,继续装睡,不打扰他。
第479章 崔正卿嫉妒了
崔正卿二月中旬就到了韶阳。
韶阳乃南边最大的城市,距离它不到二百里有海,最近几年的造船业很发达,渔业亦然。
地广人稀,城里的集市没有盛京城附近的小县城热闹。
不过空气好。
不冷不热,街头巷尾皆有开花的树木,满目葱郁,颜色浓得令人惊叹。
崔正卿在盛京城长大,二月中旬的京里柳枝刚刚抽条,到处光秃秃的,再对比韶阳的春光,宛如锦绣堆就。
“真是好地方!”他到了三日,到处看看,连连赞叹。
辰王传信给他,叫他等候在码头,还说了骆宁等人二月底到达。
崔正卿派身边的随从轮流蹲守,他各处瞧瞧。
他等了大半个月,三月初的时候,船队终于到了码头。
“云麾将军”的军旗,差点闪瞎了崔正卿的眼睛,他难以置信:他妹,那个做了雍王侧妃的妹妹,居然真混了个将军?
她凭什么?
很快,船上下来二十多名亲兵,把码头的闲杂人等驱散,连带着崔正卿都要赶。
“我要见云麾将军。”崔正卿不耐烦说。
亲兵更不耐烦:“滚开。”
崔正卿看他,不到二十岁的小兵,张牙舞爪的,差点没把他气死。
他待要说什么,有个副将模样打扮的人,快速走过来:“少爷?”
竟是女人。
他妹妹的贴身丫鬟,叫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
“你们将军呢?”
“预备下船,将军还在整顿。少爷,您在岸上稍等。”副将道,“属下去通禀一声。”
片刻后,崔正澜出现在甲板上。
着软甲的她,头发似男子一样梳个发冠,眉目比唇红齿白的崔正卿英气多了。
她看到了崔正卿,然后假装没看到,转身回去了。
副将下来,对他说:“将军说很忙乱,叫您先等着。”
态度是恭敬的,可语气很骄傲。
嘚瑟啥!
崔正卿:“……老子将来要封国公,她一个正四品的将军,跟我摆谱?”
“从三品!”
崔正卿:“……”
三品呢,哪怕是个从,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跨越这道坎。她到底凭什么?
崔正卿很想立刻回京,萧怀沣答应了封赏他国公的,不会反悔吧?朝臣会不会说他资历低?
他妹妹肯定是趁乱的时候受封的,那时候顾不上弹劾;等崔正卿回去,封他一个子爵是可能的,国公估计得叫他等到四十岁。
他竟不逢时,要被妹妹压一辈子。
崔正卿骂骂咧咧,一肚子牢骚,却也只能在旁边候着。毕竟,他妹妹是官身,他是布衣。
片刻后,码头不相干的人清散,众人陆陆续续下船。
抬了好些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