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李望宁脸色很差,他看了俞辛很久,但一反常态地什么也没有问。
  他过来牵住俞辛的手,一声不吭地拉着他往外走。
  俞辛没有反抗,离开前也没有再看谢时昀一眼。
  一直到出了餐厅,李望宁骤然停下脚步,问俞辛:“你想分手吗?”
  要分手吗,俞辛不知道。他垂目低头,没头没尾地说一句:“他刚才亲了我一下。”
  李望宁脸色顷刻间一冷。
  “所以,”他低声问,“你会和我分手吗?”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李望宁说,“因为爸爸,对吧?爸爸为了你,竟然能设计自己的生命,你愧疚,也不知所措,是不是?”
  “……是。”
  俞辛这样说。
  话音落了几秒,他突然被一把抱住,李望宁紧紧地环拥着他,嗓音又哑又沉:“那就不要分手,好吗,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你发自内心接受我的。”
  默了几秒,俞辛叹出一口气,说:“就是因为愧疚,我才更不应该再耽误你。”
  感觉到李望宁将他抱得更紧了,俞辛说:“我会再想想的。”
  俞辛没有跟李望宁一起回去。
  他决定回自己与余回的家,没有打车,选择了步行。
  走了一条街后,身后隐约传来脚步声,不轻不重的,像是条尾巴一样,在一直跟着他。
  俞辛以为是李望宁,他停下脚步回头,但根本没有来得及看清后面的人是谁,就被突然捂住嘴架住身体往几米开外的巷子里拖去。
  他一下反应过来,跟着他的人是那个这几天总是在暗地里跟踪他的人。
  男人不怎么高,但很强壮,模糊中俞辛感觉到他戴着一副口罩,口罩上方的眼睛锐利而阴森。
  俞辛站住身形,手肘往后重重一顶,大概击中了男人的下颚,他听见耳边响起一声低低的闷哼声,他又双手抓握住男人的手腕,费力挣脱掣肘,然后第一时间给了男人两脚。
  “你跟着我想做什么?”他将男人抵到墙上,另一只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猥亵,还是别的什么?”
  “我应该不是第一个被你盯上的人吧。”
  他这样说,拇指已经解锁手机,开始输入报警号码。
  但在按下拨号键的一瞬间,男人毫无征兆地挣开他,手掌狠狠地扯住他的头发,用力地往墙上砸了过去。
  “轰”的一声,俞辛只感觉到一阵头昏耳鸣。
  他的视线一下变得模糊不清,什么都再难以看清,身体也逐渐脱力,他控制不住地往地上倒去。
  一双手无情冷酷地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往巷子的更深处走去。
  “不……你,放手……”
  他用尽剩余的所有力气喊出声来阻止,可音量分明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眼里的世界越来越黑了,一滴湿润黏糊的液体滴进眼眶里,带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染上红色的视线里,恍惚中有一道人影快速跑了过来。
  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俞辛双眼一闭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第51章
  头太痛了,意识恢复过来的第一时刻,俞辛忍不住抬手摸向自己的脑袋。
  摸到一片粗砺的触感,俞辛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昏睡前的记忆缓慢地涌上来,俞辛想起那个阴暗的男人,立即摸了摸自己身上各处,好在没有任何不适感。
  他松了口气,开始打量他所处的病房。
  面积很大,装潢低调简洁,电视饮水机等等各种设备都很齐全,是一间VIP病房。
  像是没有其他人在,俞辛坐起身来,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几声不怎么清晰的说话声,紧接着是某种物品轰然倒地的声音。
  他动作一顿,静了两秒,试探着出声:“谢时昀?”
  一阵脚步声匆匆忙忙地进来,来的人却不是谢时昀,而是李望宁,还是一个……脸上带了伤的李望宁。
  “俞辛,你醒了。”李望宁一脸担忧地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有点痛。”俞辛捂了捂自己的伤口部位,吐出一连串疑问,“是你把我带到医院来的?那个跟踪我的人是谁,送派出所了吗?还有你的伤,情况怎么样?”
  “我没事,那人是个惯犯,身上背了一大笔赌债,还不清,所以丧心病狂。警方那边说,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追踪他。”
  李望宁在他身边坐下,默了几秒,垂目说:“送你来医院的人不是我,是谢时昀。”
  “那你的脸——”俞辛看着他脸上的红肿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谢时昀打的,就在刚才。”
  双眼垂得更低了,李望宁沉声说:“他说的对,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明明跟我说过,有人在跟踪你,我却没有放在心上……”
  俞辛抿了抿唇,问:“谢时昀现在人呢?”
  “出去了。”李望宁语气低沉,“他受了一些擦伤,我过来的时候,他正在这里陪床,脸色不怎么好,额头上也出了一层汗,双手还攥得很紧,像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俞辛掀开了被褥,说:“我去看看。”
  李望宁立即伸了手过来,像是想要阻止他,但两秒钟过去,他敛住眉眼,最终还是又将手收了回去。
  谢时昀就站在病房外五六米处的走廊上,逆着走廊尽头洒落进来的日光,俞辛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身形。
  他身体抵着墙,上身微微俯下,一只手掌扶着前额,像是头疼,也像是陷入沉思。
  他的身边还站着另一道身影,看着是段铭。
  俞辛过去时,隐约听见段铭在说“不行”“先跟我走”之类的话,话语急切,像是在催促——他从来没听见过段铭这样跟谢时昀说话。
  “发生什么事情了?”脑袋还残留着眩晕感,他走得很慢,离两人还有些距离时便已经问出口,“谢时昀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段铭的身体明显地一滞,没有给出回答,反倒顷刻间住了口。
  好一会儿过去,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时昀,说:“……没什么事情,就是出国的航班要赶不上了。”
  俞辛又将目光移向谢时昀。
  男人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只抬起一双漆黑不明的目光在看他,视线直勾勾的,直白而深沉地凝聚在他头上的伤口处。
  俞辛原本没有觉察出不对劲来,直到谢时昀皱着眉,沉声说:
  “你的头,谁伤的?”
  “——我的头谁伤的?”
  低声重复一遍谢时昀的话,俞辛抬手摸向自己的伤口,打量谢时昀的目光里满是狐疑。
  “你不知道吗?”
  他这样问。
  空气倏然变得静默,半分钟过去,谢时昀抬步过来,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质疑,一瞬不瞬地注视他:“还疼吗?”
  俞辛清晰地从他眼睛里看见一团化不开的暗色,都是没有经过丝毫遮掩的关切与心疼。
  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很轻很轻地碰了下他纱布下的伤口部位,力度小心翼翼的,好似在触碰的是某样极度珍贵的易碎物品。
  视线一移,对上的是谢时昀紧蹙眉头的神情。
  俞辛忽然间按下他的手。
  “你忘记了?”他双眼盯着他,“你的记忆出现问题了?”
  两句话都是疑问句,却分明是肯定的语气。
  段铭头很痛,比刚刚经历过撞击伤的俞辛与又一次发病的谢时昀还要痛。
  他的头痛一是为俞辛终于还是发现了谢时昀的记忆有所缺失的状况,二是为突然缺失记忆,还没有来得及查看手机文件的谢时昀根本不信任他。
  很多事情是清醒状态下的谢时昀不希望俞辛知道的,段铭不得不想尽办法隐瞒谢时昀间歇失忆的真相。
  他请来护士将谢时昀安顿好,又将俞辛单独请回VIP病房里,这才作出解释:“先生的确有间歇性失忆的症状。”
  俞辛不易察觉地蹙眉,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你刚出国不久的时候,先生意外出了一场车祸,伤到了头部,里面的淤血无法彻底清除,时常会让先生头痛,一头痛,就会忘记一些东西。”
  “一些……”俞辛重复,“他没有忘记全部。”
  “是没有,但其实也跟‘全部’差不多。”段铭叹了口气,“情况好一些时他只是忘记一些近几天刚发生的事,但更多情况是连我也忘记。”
  沉默了三秒,俞辛问:“每一次忘记,一般会持续多久?”
  “不好说。”段铭眉头皱得更深,“有时只是几个小时,有时是两三天,有时一个星期,甚至更久。”
  俞辛明白了什么:“所以,谢时昀这次出国,不是出差,而是治病,治的也不是胃病,是失忆症?”
  段铭点头:“是这样。”
  俞辛想了想,忽然意识到某个被他忽略的问题:“如果谢时昀也忘记你了,那他怎么跟你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