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 第3节
  见汤婵愿意出门,汤母很是欢喜,立即将事情交代了下去。
  汤婵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分心听陪她做针线的汤母絮叨,“……你还记不记得你叔祖母?是娘亲的叔母,如今京城庆祥侯府的当家老夫人,最心慈和善不过的长辈。我儿时受了她不少照拂,只是后来你外祖与侯府嫡枝分家,我出嫁之后,与侯府关系便渐渐疏远了。”
  “之前周、祝两家着实欺人太甚,娘亲没有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写了信给你叔祖母求助。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你叔祖母极是心热,回了信来,邀请咱们上京去住呢!”
  “我思来想去,你爹爹走了,咱们娘俩势单力薄,被那起子小人缠上,投奔亲友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着实得放下面皮……”
  休养了大半个月,汤婵身体见好,可以出门,汤母便带着汤婵去了普常寺。
  普常寺坐落在景色清幽的云林山上,历史悠久,香火鼎盛,今日正好是十五,寺中更是人流如织。
  汤婵随着汤母进大殿上了香,突然感觉旁边似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转过头却只看到伍妈妈搀扶着汤母起身。
  汤婵收回视线,这时却见一位年轻的小和尚来到几人身前,行了一礼道:“三位施主安,住持有请。”
  汤母闻言很是惊喜,“有劳这位小师父带路。”
  几人跟着小和尚往后面禅房方向而去,路上汤母跟汤婵解释道:“……普常寺的住持慧觉大师年过九十,佛法精深。你爹爹与大师私交不错,当初你爹爹去世,法事还是大师做的呢。”
  提起汤父,汤母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叮嘱汤婵道:“待会见到人不可失礼。”
  汤婵默默点了点头。
  一行人来到禅房,见到了住持慧觉大师。
  对方胡子花白,精神矍铄,半点不像年近百岁的人。
  汤母与慧觉大师互相打过招呼,慧觉大师念了声佛号,却直接看向汤婵。
  “施主有烦忧?”
  汤婵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愣。
  沉默片刻,汤婵痛快点头,“我不属于此处,很想回家。”
  “阿弥陀佛,”慧觉问她,“施主何必执着?”
  汤婵无语,老和尚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摇头道:“我不是她。”
  慧觉却问:“你又怎知道你是你?”
  汤婵一下子噎住,因为记忆?意识?灵魂?
  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么哲学的
  问题。
  不对,差点被老和尚绕进去了,不管怎么定义自我,她之前三十多年的经历总不是假的吧?
  汤婵抛开脑中复杂的线团,从不信神佛的人,此时怀着期待问道:“我还能回家吗?”
  慧觉摇了摇头,“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并非人力所能及也。”
  汤婵一下便泄了劲,失望肉眼可见。
  慧觉此时却看向伍妈妈,“这位施主,世事一切皆有定数,老衲无能为力。”
  汤婵也跟着看了过去,联想到刚刚在大殿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中并不意外。
  伍妈妈颓然闭上了眼,心里再无一丝侥幸,“多谢大师。”
  而从二人对话开始就愣在一旁的汤母颤抖着声音问:“你们……什么意思?”
  她听得半懂不懂,却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她一直本能恐惧着的真相要被戳破了。
  伍妈妈跪到地上,狠狠对着汤母磕了一个头,红着眼圈道:“夫人,大姑娘已经去了,那天晚上醒过来的,根本就不是大姑娘!”
  “不可能的!”汤母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呢?宝蝉只是病了,你看她不是好好的……”
  “夫人!”伍妈妈提高声音打断了汤母,“夫人是否还记得,大姑娘烧得最凶险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大夫都说救不回来了,只是片刻后大姑娘又恢复正常,大夫便说是短暂闭气……”
  她哭着喊道,“夫人,咱们要对得起大姑娘呀!”
  要对得起宝蝉……
  几个字像重锤一般砸在汤母的心里,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霎时炸开在汤母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眼前一黑,身体彻底瘫软下去。
  第3章
  天边响起一声闷雷,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汤母睁开了眼睛。
  伍妈妈一直守在床畔,见汤母醒来,伍妈妈惊喜,“夫人醒了!”
  昏倒前的记忆回笼,汤母揪紧被子,落下泪来,“宝蝉……”
  伍妈妈手足无措,她跪到汤母身前,“都是奴婢擅作主张……”
  “不……”汤母哪里不明白,伍妈妈求了慧觉大师,又刻意安排了普常寺一行,是为了逼她看清真相,“你做得对,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宝蝉……”
  宝蝉本来性格内向,娇怯敏感,低声细语,行止最是循规蹈矩不过,而醒来之后,她变得举止随性,说话直接,看人的眼神从不闪躲,神态语气全都无比陌生,还说出了许多以往闻所未闻的东西。
  哪里有母亲认不出自己孩子的呢?
  只有愿不愿相信罢了。
  她将一切归咎于宝蝉生病,自欺欺人,把自己骗了过去。
  只要宝蝉好好的,她就不必面对丧夫又丧女钻心剜骨般的痛,更不用在夜深人静之时,自责痛恨自己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没有看好女儿。
  可她忘了,她若认了这个宝蝉,那她养育了十八年的宝蝉,又能被谁记着念着呢?
  是她这个母亲太过软弱啊!
  汤母泪如雨下,却又哭不出声,伍妈妈看得心痛不已,“这又怎么能怪夫人呢?只怪祝、周两家小人害了姑娘!”
  汤母眼中闪过恨意,随即心中涌起后悔与自责。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她想起女儿的音容笑貌,心如刀绞,“我当时怎么就没有看出她已经有了寻死之念呢?若是我没有那么粗心大意,看出了她的异常……”
  “夫人!”伍妈妈也跟着流泪,“夫人万不可如此自苦啊,若大姑娘还在,定然不忍看到您如今这副模样……”
  汤母摇头,她心中的愧疚又岂是三言两语劝解的了的?
  主仆二人对着痛哭许久,汤母才稍微平复了心情,哑着嗓子问道:“……她如何了?”
  虽未指名道姓,但伍妈妈知道汤母说得是谁,神情瞬间变得复杂。
  她抿了抿唇答道:“……许是怕碍着您的眼,请来大夫确认您没大碍后便回了自己院中,除了在院中走圈,便一直没有出屋门,倒算安静。”
  汤母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嘶声问道:“你说,会不会是夺舍的孤魂野鬼,害了我的宝蝉?”
  “这……”伍妈妈心中一紧,纠结片刻,还是不甘不愿地实话实说道,“……普度寺是佛门圣地,慧觉大师修为高深,若大姑娘身体里的是什么妖孽,想来该无处遁形才是。”
  汤母沉默。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的情绪都是复杂难辨。
  对方甫一醒来说过的话都是真的,也没有故意欺瞒的意思,汤母知道不能迁怒于人,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汤婵。
  “事情不要对外声张。”
  许久之后,汤母才伸出手让伍妈妈搀扶她起身下地,低声轻喃道:“先同我去念念经吧,宝蝉的长明灯也该点起来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这个不称职的娘亲……”
  得知汤母醒来,汤婵很是松了口气。
  我不杀伯仁,可若是伯仁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造了孽了。
  怕对方再受刺激,汤婵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并没上前讨嫌,只等着对方缓过来要说法。
  只是汤婵还没等来汤母,汤府先来了不速之客。
  次日,天气晴好,汤婵正懒洋洋晒太阳,却听见隔壁汤母的正房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
  她皱起眉,起身叫来守门的小丫鬟,“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
  正房。
  一行人不顾汤府下人的阻拦,浩浩荡荡地跨进屋门。
  为首之人是个眉目颇为秀丽的年轻女子,作妇人打扮,身上穿金戴银,珠光宝气,被一众人高马大的婆子簇拥在中间。
  汤母闻讯搀扶着伍妈妈的手匆匆赶来,一看到来人,汤母眼神不自觉露出痛恨。
  “不告而入,这便是周府的家教吗?”
  原来为首的年轻女子,正是汤大小姐前未婚夫祝文杰的妻子周氏。
  女儿郁结自尽,同祝文杰脱不了干系,汤母不是圣人,又怎么能不迁怒他的家里人?
  更何况如今周氏是仗着人多势众,不顾门房阻拦,未经主人许可便闯了进来,足见来者不善!
  汤母挺直了脊背,对着周氏怒目而视,周氏却是像没有看到一般微微一笑,自顾自地找地方坐了。
  “前些日子,我给贵府下了好几张拜帖,却始终没有收到回信。”周氏语带担忧道,“贵府孤儿寡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我心里实在放不下,只好亲自来看看。”
  汤母确实收到了好几次周氏的拜帖,可她自然不会让周氏上门,只当没有看到。
  却没想到今日周氏直接闯了进来,周氏再是温声细语,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汤家与祝家早已断绝关系,与周家更是素无往来,”汤母面色沉沉,语气冰冷,“我们家如何,不必你来挂心。”
  “夫人这话就生分了。”周氏笑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汤母,“说来夫人怎地这般憔悴?我之前听说,汤姐姐出了意外,生了重病,也不知道姐姐如今怎么样了?”
  听她说起女儿,汤母眼中闪过恨意,“小女如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有关系呢,”周氏微微一叹,“我家夫君,可是时时刻刻都挂念着汤姐姐。”
  周氏出嫁时,知道自己的丈夫有过一个前未婚妻,但她并没有想到,丈夫居然还是个情种。
  自成亲之后,丈夫便时而愁眉不展,一副郁郁寡欢之态。周氏故作不知,只做一名贤惠妻子,直到祝文杰很是不好意思地跟她提起,想要纳前未婚妻汤大小姐为妾。
  他说汤家家道中落,汤大小姐定然过得不好,他不想对不起二人多年的情分,将她娶进门来也好多多照顾。
  周氏在祝文杰面前一直是温柔解语的模样,从不善妒,祝文杰觉得妻子贤良淑德,定能够理解自己,于是拉着周氏的手说了这番话。
  周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保持住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