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小孩子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却是很敏感的,
  没人理就一个劲儿哭,别人哄也哄不好,他好像知道跟谁更亲近。但尚观洲也不是总有时间哄他。
  那天是陆家有个重要项目想拉尚观洲投资,全家上下费尽心思找门路。后来才辗转打听到,自家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二少爷陆翊鸣,居然和尚总朋友圈有些交集。
  但陆翊鸣在乎吗?他管这项目值几个亿,在他眼里还不如一场赛车来得刺激。
  陆翊鸣压根没指望自己能说动尚观洲,纯粹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随手从情人床上爬起来,拎着文件袋就开着他那辆招摇的亮橙色超跑奔去了尚家。
  说来也巧,那天别墅区的保安格外好说话。陆翊鸣那张能说会道的嘴,配上他一身名牌和那辆限量版跑车,任谁看了都知道是圈里人,二话不说就放行了。
  但尚观洲可没那么好糊弄。他向来不在家里谈公事,正要冷着脸送客,楼上突然传来夏天撕心裂肺的哭声。
  尚观洲眉头一皱,转身就往楼上走,也顾不上赶人了。
  陆翊鸣眼疾手快地跟上去,探头往婴儿房张望了一眼:“尚哥,要不我试试?我哄小孩儿有一手的。”
  谁也没想到,这一试就试出了奇妙的缘分。
  陆翊鸣向来爱玩,却难得耐得住性子对夏天上心。渐渐地,他往尚家跑得越来越勤,连管家都习惯性为他多备一副碗筷。
  尚观洲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横竖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陆翊鸣要是敢有什么小动作,他有的是手段收拾。
  再说了,就陆翊鸣那样子,他是真没长心眼儿。
  “小爸说结婚就是自由意志的坟墓,”夏天突然学着陆翊鸣吊儿郎当的腔调,小手还夸张地比划着,“他要先把这份自由转嫁给我,等他金蝉脱壳了,再来找我要回去。”
  尚观洲听罢,嘴角还挂着浅笑,只不过眸色深了几分,“那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什么自由意志,陆翊鸣就是想给自己培养个小玩伴,以后好带着夏天玩那些他喜欢的赛车。
  他尚观洲的孩子,要什么自由没有,就非得往赛车上靠?
  夏天转了转眼珠,脆生生地答道:“当然不对,婚姻是爱情,是爸爸永远会爱妈妈!”
  ◇
  第62章 没事,我都记得
  夏燃最近彻底闲下来了。
  医院的检查报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他身体没什么大碍,但片场那一摔动静实在太大,连捕风捉影的娱乐新闻都说了好几天。
  陆熙二话不说给他批了假,勒令他在家好好休养。
  结果这假才休到第二天,门铃就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夏燃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只见安艺禾拎着个行李箱,风风火火地杵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夏燃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安艺禾出狱已经过去好几年,她在林城开了家花店,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也不强求孩子们陪在身边。
  但是,这不代表她会放任不管。
  “我怎么来了,”安艺禾把行李箱往地上一墩,“我儿子都进医院了,我还不来看看?”
  她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也难怪,夏燃这毛病确实不是一回两回了。
  生活习惯太差。
  “安艺禾我再提醒一次,”夏燃侧身让她进门,“你就比我大十岁,别天天这么爱当人妈。”
  话是这么说,夏燃还是顺手从鞋柜里拎了双女士拖鞋扔在地上。
  安艺禾这一来,就不可能轻易走,少说也得住上个把月。她倒是不住在夏燃这儿,安心成年后自己买了房,就在同个小区,离得很近。
  安艺禾和安心住一块儿,但每天来盯着夏燃吃饭睡觉,简直比上班打卡还准时。
  这天早上不到九点,夏燃就被揪了起来,蔫头耷脑地坐在餐桌前扒拉早饭。
  安艺禾磕着瓜子,眼睛盯着电视里正播的偶像剧。
  “哎,”她突然开口,“听说你前些天去参加了个订婚宴?新郎新娘怎么样,般配吗?”
  夏燃瞥了眼墙上那台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超薄液晶电视。这玩意儿一年到头都开不了两回,窄边框的设计让他愣是想了半天该怎么关机。
  “人模狗样吧。”他随口应道。
  “哪个?”
  “俩人都是。”
  夏燃正要起身关电视,却见安艺禾突然坐直了身子。不知剧情演到了什么桥段,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夏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电视里播的是他多年前拍的一部剧。
  屏幕上,年轻的自己正从镜头远处走过来,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少年气。
  “胡说八道,”安艺禾头也不回地怼道,“我看是你对婚姻有偏见。”
  夏燃懒得接话,爱说什么说什么吧。人就乐意当妈,管不着。
  他溜达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水就剩几罐汽水。
  夏燃叹了口气,随手捞了一罐出来,单手扣住拉环,拇指用力,“咔哒”一声轻响,罐口立刻窜出一缕白雾。
  “你把我的酒扔了?”他朝客厅喊了一嗓子,回应他的只有电视机里的对白声。
  夏燃啧了一声,安心这个臭小子,学会搬救兵了是吧。
  他晃到客厅,边走边仰头灌了口汽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总算带来点畅快。
  安艺禾正嗑瓜子嗑得欢实,咔嚓咔嚓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见他过来,她又忍不住问他:“真不打算正经谈个朋友结婚?”
  夏燃扯了下嘴角,“不然呢?结婚跟你似的,最后弄成这样。”
  “臭小子!”安艺禾瞪他一眼,一把瓜子壳砸过来。
  她最烦夏燃这点,为了打消别人念头,什么话都往外说。
  不过这也是因为夏燃知道,他们早不在意这些了。自从三个人重新团聚,那些过往的伤痛反而成了可以调侃的往事。现在的日子过好了,过去的阴影就再也困不住他们。
  这些年,安心的病彻底好了,还阴差阳错成了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就连安艺禾这个服过刑的人,也在林城的小镇上找到了新生活。她交了一帮老姐妹,开了间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很惬意的小花店。
  “就算不结婚,谈个恋爱总行吧?”安艺禾还不死心。
  夏燃晃了晃汽水罐,“安女士,您是不看娱乐新闻吧?我那点破事都快被编成连续剧了,月抛五个,脚踏三条船,就这还不够精彩?还让我谈呢。”
  “切,那些东西一个真的都没有!连听你提都没提过的,算你哪门子交的朋友!”安艺禾说的中气十足,手里的瓜子都不磕了。
  夏燃乐了,“怎么,我现在干什么还得跟您报备?”
  他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不定我早跟人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全了,就是懒得说呢?”
  夏燃嘴里就没句真话,安艺禾安静了一会,再开口时语气平淡了许多:“怎么没说过,七年前你隔着探视玻璃,半小时里提了同一个人十来次。我当时还不高兴呢,怎么不多说说安心,怎么不多说说你自己,净说些外人。”
  夏燃挑眉,“我说过?你年纪大记错了吧。”
  “狗说的!”安艺禾立刻怼回去。
  夏燃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安艺禾叹了口气,“我管你承不承认,反正在我看来,那人当时对你一定很重要吧?你连他吃饭用了十几张纸巾都要数清楚,你平时哪有这么细心?”
  她顿了顿,突然语出惊人:“不过你……那个朋友这么了?后来这些年也没听你说起过,还老不承认,他是不是……”
  安艺禾性子大大咧咧,脑回路更是短得清奇,“他是不是死了啊?”
  “啊呸!”夏燃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人差点跳起来,“安艺禾你够了啊!人家活得好好的呢,你少在这咒人!”
  “你看!”安艺禾立刻抓住他把柄,“还骗我说没提过!再说我怎么就诅咒了!你什么都不说,我可不就只能这么猜嘛。要不人活着,就你这性子能不去要个结果?当年那么喜欢,现在装什么深沉?这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往上顶,正吵得不可开交,幸好夏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打断了这场争执。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夏燃按下接听键,习惯性地问了声好。
  “您好,请问是夏燃先生吗?”
  夏燃:“我是,您哪位?”
  “我们是芦岵镇派出所的。夏之女士前天凌晨三点在家中病逝,她在镇上独居多年,我们是查阅了户籍资料才发现她还有个儿子,也就是您,请问您方便来办理后事吗?”
  夏燃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应的,也不记得是怎么挂的电话。
  他站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那句“夏之女士”在脑海里不断回响。
  夏之?
  他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