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给老板招了招手:“老板,再给我烤一份同样的,打包。”
  裴星遥眉目一抬:“还没吃够?没吃够我可以继续陪你。”
  苏廷:“不是,这是给儿子打包的,他啊,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了。”
  为防止裴星遥误会,他忙说:“我捡来的儿子。”
  裴星遥觉得这件事有点离谱,感慨道:“现在还有人遗弃孩子,真是人心不古,他叫什么名字?”
  苏廷:“叶修明。”
  “叶修明……”裴星遥嘴里嘟囔着这个名字足足有几遍,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他十分认真地问道:“叶修明是金城出生的?”
  “我不知道,他不想说。”苏廷咬向多汁可口的烤排骨,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叶修明不知道会有多喜欢吃这家的烤排骨。
  “我的生意大部分都在龙城,好像在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要不要我给你留意一下。”裴星遥说。
  苏廷:“龙城……可是龙城那么远。”他父母的心也太狠了。
  千方百计,不辞辛苦,也要横跨几百公里将他抛弃。
  “那就……先谢谢你了。”
  裴星遥替苏廷接过外卖包装袋,笑道:“想不想去学校走走。”
  苏廷看了眼手里的袋子,说:“改天吧,我怕儿子等急了。”
  裴星遥这才与苏廷在路口处分别。
  到家后,苏廷拎着袋子到叶修明的房间晃了一圈后,叶修明就被浓郁的香味引到了餐桌,眼巴巴地看着苏廷揭下锡箔纸,给他递了串烤排骨。
  叶修明两眼放光,慢悠悠地咀嚼这人间美味,正当他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时候,问道:“小爸,你怎么不吃。”
  苏廷:“我吃过了。”
  “你跟谁吃的?周叙白吗?”
  苏廷很诧异地盯着他:“怎么不叫大爸了?”他拿纸巾擦了擦叶修明油腻的嘴角,“不是跟他一起,是和我的老同学。”
  叶修明“切”了一声,“难怪不吃西餐,非要吃烧烤。”
  “这可是我们校门口最好吃的烧烤了。”苏廷耐心地给他继续擦嘴,“你懂什么。”
  “所以,今天中午还是约会?”叶修明从嘴里剔出骨头,示意苏廷再给他拿张纸巾,苏廷照做了。
  “也不算约会吧,我因为一些误会差点误伤了他,吃饭算给他赔不是。”苏廷说,想起中午那场啼笑皆非的审讯就觉得好笑。
  “你能怎么误伤?难道又用高尔夫球杆打人?”
  空气里出现了很长时间的凝滞。
  叶修明忙用一串青椒挡着自己的脸,不敢与苏廷对视,而苏廷呢,反应了半天,最后才懵懵地明白过来:叶修明第一天逃学根本不是去吃烤肉,而是跟踪自己到了西郊。
  “你那天都看到了什么?”
  叶修明忙放下食物,奔逃至自己的房间,还把门反锁了。
  苏廷的狠戾重赴眼底,重重地拍向叶修明的房门,让整个家都游荡着拍门的巨大声响。佣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苏廷在发什么疯。
  苏廷只觉得他维持这么久的好面具被揭开了。
  过了很久,叶修明才走到门口,与苏廷仅有一门之隔。他说:“施方逸本来就欠教训,小爸你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是我,也会把他打成筛子。”
  苏廷攥紧了拳头,这是意识到自己当表率失败后的自责,无话可说的他霎时就把自己打包回了囚笼,那是他最好、最安全的退守之地。
  苏廷离开了家。
  他在办公楼的顶层默背着周叙白给他的演练清单,当他看见周叙白手写的“交易所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最苛刻的合作伙伴”时,宁定从容地笑了。
  他给自己开了瓶罗曼尼康帝,已在提前享受上市成功的欣悦了。到时候,叶修明一定会忘了他私自用刑时的狰狞,他作为爸爸的威严又回来了。
  周叙白带了财务总监过来模拟答辩,苏廷醉醺醺地问了她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全都不在演练清单上。周叙白见状觉得失常,就把财务总监带走了,兀自走到苏廷面前,没收了他的酒杯。
  “还没到提前庆贺的时候。”
  苏廷的双眼有些失焦,伸手去截断周叙白的手。
  周叙白:“你到底怎么了?裴星遥是不是说什么话刺激到你了。”
  苏廷:“没有……不是……”
  他走到皮质沙发旁抬腿一躺,叶修明送的吊坠便垂到一边,苏廷出手,强行拨正,脸色微醺地准备睡觉。
  “你别告诉我跟叶修明有关。”
  苏廷:“是。”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见我们在西郊殴打施方逸。”苏廷侧过脸去,睫毛在颊上拉出栅栏状的投影,鼻梁处的暗影,看起来非常易碎。
  “打就打了,我一点都不后悔,难道你还在乎自己在儿子眼里的形象?”
  苏廷幽怨地转头,与周叙白的视线交汇,“先是那些艳照,再是殴打老师,周叙白,你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快速高大起来。”
  第27章
  周叙白打趣道:“捐楼?哦不对,你已经捐过了。”
  苏廷把鞋一脱,募地朝周叙白扔过去。
  周叙白闪躲不及,已经被那薄底皮鞋打到了鼻梁,这痛感让他莫名地生出几分怨怼,缓缓问道:“叶修明就是个小孩子,你何必在乎一个孩子怎么看你。”
  苏廷慢悠悠地说:“我还没给你说过,叶修明的陪伴,赋予了我人生所有的意义,有他在我身边,我甚至比以前快乐了很多。”
  “我记得你是最讨厌小孩子的。”
  苏廷笑了笑:“可能人真的会变,能变的,才是人。”
  “可我一直没变过。”
  “所以你不是人。”
  天空逐渐阴沉,星斗爬了上来,夕暮的地平线邈远无边,显得金城庞大壮阔。
  周叙白看了看天色,蹙了蹙眉,“我建议你还是回家睡,不然那么多员工,一个都不敢正常下班了。”
  “让他们都走吧。”苏廷说。
  “你想让我陪着吗。”
  苏廷说:“想。”
  周叙白把员工全都遣散回家后,只身回到顶楼,见苏廷微敞着领口,睡得十分安详,就从衣柜拿了毯子给他盖上。
  他默默喟叹,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
  苏廷外婆去世后的某一天,他也这样到周叙白的家里醉过去一次,那时他们才读大二,不知道酒的深浅,能醉成那样周叙白一点都不诧异。
  苏廷的酒量突飞猛进到了能把大部分人喝趴下后,今天只喝了一瓶红酒就晕倒了,周叙白才诧异。
  也许苏廷真的受够了世界的恶意与算计,叶修明的无害才像一股暖流,击溃了苏廷心里最坚硬的伪装。
  可是当初顾见清也是如叶修明这般看起来无害,谁想到故事的终局是谁都破不了的死结呢?
  周叙白充满戒备地说:“我知道你没有醉,苏廷,但这句话我不得不说,你变着花样给他做饭,心也比以前更软了,可你不能再全身心地付出什么了,小心会死得很惨,你对叶修明的依赖有一天可能会变成一把尖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苏廷的眼缝微微打开,仿佛又看到顾见清的冷刀向自己袭来。
  顾见清最早是苏廷的合伙人,两人挣到第一桶金后,苏廷就给了他充分的信任,并将自己的钱全部交给他打理,却没想到顾见清不仅以他的名义贷款融资,还卷款逃跑,在海外抱着新欢发文:原来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之后,便是顾见清用无数张自己的艳照令自己蒙羞。
  苏廷被迫还债,用那点岌岌可危的信用值去银行贷款,幸好银行经理谢逢生给了他一点希望,批了他的贷款,才有后来的商业帝国。
  周叙白的话他听进去了。
  叶修明是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父母有可能还健在,如果有一天他的父母后悔,想要带叶修明走,那自己该如何自处呢。
  苏廷不得不刻意维持他与叶修明的距离,还把裴星遥带到家里几次吃饭,与他表现得刻意亲昵。
  裴星遥看着一旁默默干饭的叶修明,用玩味的眼神扫向苏廷。
  苏廷小声道:“他不会打扰到我们的。”
  裴星遥穿着件浅灰色帽衫,衬得他风流无骨,也更像个大学生,他温和而不羁地在桌下摸着苏廷的大腿,那微弱的力道里尽是挑逗和试探。叶修明故意碰掉刀叉,并蹲了下去,“无意间”撞上了裴星遥的造次。
  可他看到了叶修明蹲卧下去,却丝毫没有要消停的意思,在桌面之下握住了苏廷的手。
  苏廷下意识地往回一缩,脸色微变,看见叶修明坐回去后,说:“修明,你这次期末考得了全班第一,有没有想要的奖励。”
  “没有!”叶修明踹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去房间躲清静去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看见小爸用球杆打别人,他就要用冷漠来惩罚自己,这些天他给苏廷打的那些招呼里,能得到回应的甚至不足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