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疯世子 第70节
  话未落,胸口忽地一阵翻涌似地,弯下腰又剧烈呕吐起来。
  似乎早已吐尽胃中残酒, 只剩几滴苦涩胆汁从唇齿间溢下,呛得他面色更苍白,整个人虚脱着跌扑进花丛里。
  湿泥溅起,花枝折落,凄迷之态愈显狼狈。
  “阿笙!”
  容宁急忙跑上前伸手去扶他。
  他身子滚烫,却带着酒意的寒。
  容宁的手触摸到他手臂的那一瞬,他蓦然猛回过头来。
  他眸底的迷离一瞬被烛光映亮。
  他伸手覆上她面颊,掌心带着凉意,轻轻摩挲着,低低喃喃:“这梦……好真啊。”
  “好像……你真在我面前一样。”
  烛火在婢女提着的灯笼中摇曳,烟气缭绕。
  他的声音被夜雨压得低沉破碎,几欲听不真切。
  容宁望着他这副模样,心口一酸,有些难受,终是轻声回道:“是真的啊……”
  容宁扶好他,“怎么喝成这样?很难受吧?”
  她搀扶着他,正欲回房,林笙却骤然惊醒了一般,醉眼朦胧中死死攥住她的手,力道之大,指尖几欲嵌入她掌心,低低急切问她:“真的是你?你是……宁娘?”
  容宁一时不明所以,抬眸怔怔望向他,喉间的话被堵住了似地,不知该如何答他。
  管事忙不迭上前扶住他,声音压得极低:“主子,您醉了。”
  说着望了一眼容宁,“您仔细瞧瞧,这就是夫人啊。”
  林笙目光在她脸上凝滞良久。
  迷离中似终于辨认出她。
  忽然,他触电般猛地撒开她的手,慌乱抓住管事的衣袖,急切道:“快……快去偏院,我要沐浴……”
  “不能……不能让宁娘看见,不行……”
  管事神色猛地一变,眼底惶急,忙捂住主子溢出的言语,慌声掩饰:“主子醉了,说的醉话罢了。”
  “老奴送您去洗漱安歇。”
  管事安抚好林笙,随即转向容宁,恭声道:“夫人,主子醉得厉害,若回正院安歇,恐扰您歇息,不如……”
  容宁静默半晌,胸口起伏。
  她忽而上前一步,扶住林笙,望向管事,声音虽轻,却很是坚决:“他是我夫君,自当由我亲手照料。”
  说罢,她吩咐管事:“你去备水吧,我来照顾他。”
  林笙醉得厉害,满面绯红,意识迷蒙,伏倒在容宁身上,呼吸沉重,几乎人事不知,全然失却了知觉。
  管事极力阻拦,又恳切好一番劝阻,奈何容宁执意要亲自照料夫君,他实在拗不过她,只得长叹一声,心下一横,仿佛豁出去了似的,躬身应声而退,命人去净室内备好热水。
  夜风寒凉,骤雨未歇,打落一地残叶。
  净室内灯火微明,烛焰摇曳不定,昏黄光线勉强映照着室内的浴桶。
  浴桶中已然灌好了热水,容宁伸手探入水中试了试,又舀了两瓢冷水进去,她搅到水温适宜,才转身去扶林笙。
  窗外雨点淅淅沥沥,风声呼啸着,偶有一阵凉气袭入,裹挟着湿冷气息,容宁怕他酒后见风着了风寒,又过去关上了窗扇。
  她做完这些,才缓步走到林笙跟前。
  林笙歪躺在椅上,头歪在一侧,冷白的脸上透出绯红,已然醉过去了。
  容宁叹息一声,伸手亲自替林笙宽解衣衫。
  那衣襟刚解开一角,不过才微微露出胸膛,她的手忽然一僵。
  只见那衣衫下的玉色肌肤,竟无一寸是完好的。
  鞭痕交错,紫红新旧参半,掌痕淤痕错落相叠,更有几道狰狞血口未愈,她凝眸细看,竟全是近日方才落下的。
  她越往下揭,心口越是揪紧,呼吸也急促起来,胸口闷的慌,几近窒息。
  更令她惊诧的是,那些交错密布的伤痕之间,竟还夹杂着女子的抓痕。
  她绝不会看错,那分明是女子的长甲抓入皮肉,痕迹清晰极了,带着说不出的屈辱挑衅意味。
  容宁骤然心口一震,整个人僵立当场。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那些伤痕,手指颤抖着覆住唇瓣,眼眸圆睁,踉跄后退了半步。
  管事捧着沐浴用物推门而入,正巧撞见容宁怔在林笙跟前的模样。
  他眼角一瞥,便已了然。
  他沉沉叹息一声,快步走上前去,放下手中的用物,轻声同容宁说:“夫人,还是老奴来吧。”
  容宁唇齿紧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眸中隐隐泪光闪烁。
  她怔怔望着昏睡在椅上人事不知的林笙,心口像被什么生生撕裂开,根本说不出话来。
  眼泪自她面庞滑落,一滴滴砸落在地砖上,洇开不见。
  管事叹息声更重,没有再请示她,径自上前去解林笙的衣裳。
  他驾轻就熟似地,麻利替林笙除去余衣,缓缓抬起他,将他架入浴桶中。
  热雾蒸腾而起,氤氲缭绕,然而那雾气却更衬得他遍体鳞伤,青红交错,狼狈极了。
  容宁立在旁侧,泪水滚滚而下,几乎模糊了她的眼眸。
  她看得真切,那些伤痕几乎遍布全身,竟无一处幸免。
  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唇瓣也跟着颤抖。
  胸腔内骤然涌起一股撕裂般的痛意,刀割似地。
  她再不愿多看一眼。
  她猛然转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出净室,直冲入内间。
  她扑倒在榻上,衣袖掩面,终是再也压抑不住,痛哭出声。
  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地,淋漓不尽,胸中万般滋味翻涌着,绞痛不已。
  她只觉一颗心似被生生绞碎,痛不欲生。
  窗外风雨不休,夜风呼啸,烛火摇曳。
  净室内热雾升腾,浴桶里的人却依旧昏睡不醒,仿佛全然不知,心上人正在隔壁榻上哭得肝肠寸断。
  容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这一夜的。
  只觉得心中似有一块巨石沉沉压下,甚至连每一次呼吸,都骤然生痛。
  她就那样枯坐在榻边,死水一般。
  手指一点点摩挲过衣角,衣料被捏得褶皱发紧,心神却早已麻木了似地,任凭风雨呼啸,也察觉不到分毫。
  坐着坐着,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
  些许晨光从窗纸透进来,她才怔怔回过神来,浑身都灌了铅似地,沉重酸痛极了。
  她一夜未阖眼。
  恍惚间,门轴轻响。
  直到那人脚步声缓缓走近,她都没有反应,即没有回头,也没有挪动半分。
  林笙停在她背后,静静望着她的背影,眸光戚然。
  他的呼吸浅而急,胸口起伏着,似有千言万语欲出口,几度张了张嘴,却终是压抑着,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就那么静静地凝望着她。
  半晌,他哽咽低低唤了她一声。
  “宁娘……”
  容宁缓缓回首。
  她眸中一片空寂,仿佛死水蒙着一层寒霜,不复半分昔日温柔。
  她望向林笙,看见他已然换了一身素白长衫。
  雪白衣料将昨夜的狼藉不堪隔开来,仿佛他也竭力地想要洗净些什么,想要将那满身污秽尽数遮去。
  她久久凝望着他,眸光冷极了,没有说话。
  眸光疏离,带着决绝。
  林笙走近她,在她眼底一点点看见自己的影子,从无措,到颓唐,再到绝望。
  心底那一丝希冀被生生碾碎。
  他忽地几步走上来,紧紧扑捉住她的手,指节泛白,颤声哀恳着:“宁娘,别……别这样望着我。”
  容宁仍然静静地望着他。
  她唇角忽而牵起一丝冷笑。
  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暖意,自嘲似地。
  良久,她漠然启唇道:“那我该怎么看你呢?”
  她声音低缓,带着极轻极淡的讥讽,似冰冷尖刀轻轻碾在他心口。
  “你在赵国究竟当得什么官?”
  她轻笑,望着他。
  “新郎官儿么?”
  第88章 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