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糖饼一咬就掉渣,蒋文思被糊了个满脸还喋喋不休,逗得沈忆梨肩头轻颤。
  好容易把噎人的糖饼咽下去,蒋文思谢绝简言之递来的茶水,自顾自抹了两把脸,狡黠道:“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那水一喝饼就在肚子里泡浮囊了,拿这个填饱了肚子等下哪里还吃得下饭呐。今儿我可带了好菜来,不上你的当!”
  蒋文思一拍背后鼓囊囊的包袱,从里边摸出个捆得結结实实的油纸包来。
  “我爹说了,上人家里做客要讲礼,不能空着手去。这不,卤了一大块牛肉叫我带上,等中午吃饭时能给咱们当道硬菜!”
  要说卤肉也不见得有多稀罕,但牛是田户人家的必需品,轻易不舍得杀,就算市面上有得卖也比猪肉贵上六七倍不止。
  蒋文思带来的牛肉是里脊部分,肉质鲜美,入味好嚼。且用的卤料都是上品货,油纸包一揭开就能闻到诱人肉香。
  他家境不好,一大家子人都守着那几亩薄田过日子,能让他带着这么大块牛肉上家做客,足矣见得家里人的诚心了。
  “真是难为你,背着这块肉来路上竟能忍住没偷吃,回去别忘了替我谢过伯父啊,说改天我和阿梨到家里去拜访二老。”
  听着简言之揶揄,蒋文思以一个大大的白眼回怼,而后又从包袱里翻出个小枕头,欢天喜地的塞给沈忆梨:“这是我娘缝的,说有孕的人容易腰酸,有个倚靠能舒坦些。瞧,里头续了两倍的棉花,摸起来是不是格外软乎?”
  沈忆梨没想到连蒋文思的阿娘也会给他送东西,而且还那么体贴,送的是孕期拿来垫腰的小枕头。
  那枕头针脚细密,大小正好,不难想象蒋文思的阿娘这几日耗费了多少心力才给赶制出来。
  沈忆梨心下万分感动,抱紧那个小枕头鼻头都发酸了:“伯母自己身子都不好,还惦记着给我做这个,这叫我如何......”
  “无妨无妨。”
  蒋文思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撇了眼简言之。
  “我娘之前身体是不大好,那日我们不过是在书院闲谈聊了几句,没过多久就有人到家里看病送药方了。虽说不管怎么问那人都不肯承认,只说是受村长委派到各家慰问病弱老人,可我猜得出,人定是成垣兄请来的,药方也是言之兄开的。服了那几帖药,我娘身子大好,都已经能下地做些轻便活计了。”
  蒋文思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竟有点脸红。
  “唉呀,我知道他们是怕我不愿白白领情这才不肯将事实告诉我。总之我娘身子渐好,我们一家人都为此能放下心来,这份情,总归是要还的嘛。”
  蒋文思心思单纯,许多事都不会往心里放了多想。但单纯不等于傻,旁人对他的好,他还是很容易能察觉到的。
  说煽情话题不是他强项,要是趁此机会再大加描绘对简言之和郑庭的感谢之意未免矫情。好在郑庭来得巧,让他们结束了这个无需深谈的话题。
  有郑大少爷加盟,小院的热闹氛围空前高涨。
  简言之顺势摆出备好的菜,郑庭斟酒满上,蒋文思大刀阔斧的切牛肉,梁仲秋则端来煨了好几个时辰炖得正喷香的蹄髈锅子。
  就连沈忆梨也闲不住,翻碗拿筷,做些动不到胎气的轻活。
  酒过三巡,郑庭和蒋文思自不必说,双双喝得迷迷瞪瞪。那骰盅是扬得老高,士气亦毫不输人,却是连一个有五颗骰子另一个只有四颗骰子都没发觉,还在那斗得如火如荼。
  简言之怕酒气熏着沈忆梨,趁人不备,拉了他到一旁开小灶。
  虽说小哥儿没有太大害喜反应,可终究有着身孕,闻不惯那油腻味。简言之就择了些清淡爽口的菜,就着茶汤慢慢陪他吃。
  “哟哟哟~不愧咱几个里面唯一有夫郎的人哈,光天化日的,你倆这是干嘛呢~”
  蒋文思喝多了,一个尾音叫他说得百转千回,没得膈应得人起鸡皮疙瘩。
  沈忆梨因他调侃耳尖红得要滴血,缘由无他,有着身孕的小哥儿口味挑剔,不想吃简言之给夹来的菜,结果挨了顿训被人抱在腿上一口口的喂。
  “放、放我下来.....待会他们闹上劲,真要被捉着笑个没完了.....”
  简言之挑眉凉笑,手上动作却愈发温柔:“忘了你夫君的手段了?放心,借他俩一百个胆也不敢。好好吃你的,再挑食可就不是抱在腿上喂了。”
  沈忆梨羞愤欲死,奈何人在腿上,不得不依,只好顶着红扑扑的腮帮子使劲咀嚼。
  他们这边你侬我侬,落在梁仲秋眼里不免心之所动。
  蒋文思醉得头脑发昏还顾忌着简言之给他撒药粉,接了两记眼刀后就果断转换战场,扭着腰去找梁仲秋的乐子了。
  “仲秋兄~看你平常那么端庄稳重,原来脑子里也是想着莺莺燕燕呐。怎么样,看他俩浓情蜜意眼珠子都不转,是想心上人了吧?嘿嘿嘿.......”
  梁仲秋跟蒋文思关系算不上太热络,顶多是因为他同简言之和郑庭在一间课室,彼此有些点头之交而已。
  此刻蒋文思凑过来开玩笑,其实他内心是有些抵触的。因而只客套的笑了笑,道:“蒋兄说笑了,我并无心上人。”
  “没有?”蒋文思一楞,也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淡。“不会吧?前几日我分明瞧见你在清源阁与一位姑娘当众亲昵,连人家帕子都收了,还说不是心上人?你呀,啧啧啧啧.......”
  蒋文思这话一出口,梁仲秋脸色顿时就冷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郑庭那边正跳着舞呢,要给简言之展示原地转十三个圈还不吐的绝技,听到动静忙扑过来按下蒋文思:“没什么没什么!他喝多了,仲秋,你别和他计较!”
  蒋文思被人当头一按,晕得云里雾里,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张张嘴道:“就、就清源阁的那姑娘啊,我看你与她行为亲昵毫不避人,还那么稀罕那帕子,以为她是你心上人呢.....怎么,难道不是吗?”
  要换做平常,蒋文思绝不会在对方脸上明显有怒气的情况下继续说这么失智的话。偏生今儿酒喝多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接着梁仲秋的问题解释了下去。
  梁仲秋听罢冷声一哼,噌地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我只配和勾栏酒肆里的女子纠缠?哪怕当众亲昵、毫不避人,就可以被你拿来当笑话讲了吗?”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阴冷,又或许是居高临下的质问惹得蒋文思不满,蒋文思心头火起,也一把推开郑庭弹起来:“是我亲眼看到的,并没冤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嘛,犯得着这么阴阳怪气?!”
  他俩一个瞪一个,仿佛下一瞬就要撕打起来。
  郑庭见势不妙赶忙冲到中间:“文思不是这意思,他就是喝多了酒说话没过脑子!仲秋,今日你们是为向我俩道贺来的,咱有话好好说,别吵架嘛!”
  梁仲秋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和蒋文思好好说的,瞧郑庭话里的意思全然是在为蒋文思开脱,不觉心头发寒。
  他端起酒杯将剩下的半口残酒一饮而尽,再将酒杯朝桌上重重一搁,冷声道:“礼也送过,贺也道过,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告辞了。”
  第113章
  他们没想到,梁仲秋说完竟真这样不管不顾的就走了。
  蔣文思望着他愤然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回头满脸地无辜与无措:“我、我真没有笑话他的意思啊,你们是知道我的,我一向都有什么就说什么,哪有长那含沙射影讥讽人的脑子.....”
  这倒是实话。
  鄭庭和简言之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自打上回杜子权说出那香包的来历,两人就隐约猜到了几分。只是梁仲秋自己都避着不提,所以谁也没再多问。
  “无妨无妨,想是仲秋今日喝多了酒,有些撒气性。等明儿个酒醒了,我们替你好好说说。”
  鄭庭拍了拍蔣文思的肩,示意他不要多想。
  原本轻松愉悦的氛围经此一打断,便莫名变得绞拧起来。蔣文思讪讪的接了几句茬,却是更显得像没话找话,越聊越没意思了。
  適逢小院外飘过一阵铜铃声响,由远及近,还有车夫吆喝着问有没有人要搭牛车。
  蒋文思连忙起身,扬着噗红的脸颊道:“多谢你们费心款待,我家离得远,过了这辆车不知下一辆多早晚才能有,不如趁天色尚早先搭截順风车回去。”
  他家住在临村,离了主田道还得翻半座山坡。夜里山路难走,因此这样一说,鄭庭和简言之也就不好多加强留。
  不到一刻的功夫接连走了两个人,好好的聚会瞬间冷清下来。
  鄭庭百无聊赖,咂着嘴皮和小两口六目相对,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想过了,要不这段时日咱们把铺子交给仲秋打理吧?”
  沈忆梨一怔:“给仲秋哥打理?是要让他当掌柜的意思吗?”
  “差不多。”郑庭似叹非叹:“今日这事说到底,还是他对自己的處境不够自信,我想要是有份产业在手,或许他就不会那么在意旁人的看法了。当然,铺子你们投入了本钱,书呆子的位置又无可替代,光我一个人想没用,还是得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