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妄想 第97节
  “大后天——”她声音带着点微哑和气息不稳,刚开了个头。
  话未说完,抵着她额头的陆邢周便用更低沉、更灼热的气息打断了她。
  “我说过,以后你的每一场演出,我都不会错过。”
  第56章
  两日后,东京艺术中心。
  后台化妆间里,化妆师正在为虞笙做最后的定妆。
  镜子里的人,眉眼被精心勾勒,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遮不住的期待和紧张。
  林菁扭头看向两米远的地方,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一抬眼,接到镜子里的眼神,她小声揶揄了句:“你家那位都快变成望妻石了。”
  说完,旁边的化妆师也笑得肩膀微提。
  透过镜子,虞笙看向站在她斜后方的人。
  从来到化妆间,他就一直站在那儿,虽然不怎么说话,但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刚才看他的时候,他是左脚承力,现在已经换成右脚,想来,大概是站得有些累了,可他身后又不是没有沙发。
  该不会是觉得坐着就看不到镜子里的她了?
  想到这,虞笙也忍不住抿唇偷偷笑了一下。
  小小的动作被陆邢周捕捉到,他眉梢微挑,面露茫然地走过来,“怎么了?”
  虞笙没说话,只是伸手去推他,让他别靠这么近影响化妆师工作。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陆邢周一把逮住。
  一旁的化妆师拿着粉刷,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有些为难地清了清嗓子,“陆先生,可不可以……稍微让一下?”她解释:“这边需要补一点侧影。”
  闻言,陆邢周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窘迫,这才松开了虞笙的手,“抱歉。”说完,他退开半步,但目光依旧胶着在虞笙身上。
  化妆终于完成,目送化妆师离开后,虞笙坐着没动,透过镜子看向陆邢周,“你去大厅坐着等我。”
  陆邢周微怔,下意识地看了眼腕表,“不是要七点半才开场吗?”现在才六点,去空荡荡的观众席干坐着?
  “你去不去?”虞笙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带着坚持。
  陆邢周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失笑一声妥协:“好,我去。”
  偌大的演出厅,此刻空无一人。
  穹顶高远,一排排深红色的丝绒座椅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默着,巨大的舞台被厚重的幕布遮蔽,显得神秘而空旷。
  陆邢周走到第一排正中间,属于他的位置里坐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静默无声里,他心里那点疑惑被一点一点放大。
  让他这么早坐在这里,难道只是为了感受一下空场的氛围?
  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想起身回后台问个究竟时——
  “啪嗒。”
  头顶的灯光,毫无预兆地熄灭了,紧接着,一束柔和、如同月光般的追光,“唰”地一声,精准地打在了舞台中央。
  光芒的中心,虞笙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身上穿的并非正式的演出礼服,而是一条设计简洁却剪裁极佳的红色礼裙。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只有布料本身流淌的光泽和贴合身体曲线的优雅弧度。
  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光柱里,像一朵在寂静中盛放的红玫瑰,手里握着她珍爱的小提琴和琴弓。
  陆邢周坐在黑暗的第一排,瞳孔在瞬间的适应后,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他整个人彻底怔住,心脏骤停几秒后,随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深邃的眼底,带着无法掩饰的惊艳和巨大的意外,映满了那抹惊心动魄的红色身影。
  他看着她缓缓抬起手臂,将小提琴优雅地架在了肩头。
  没有指挥,没有乐队,没有观众。
  只有她,和他。
  纤细而有力的手指按上琴弦,琴弓随之拉动。
  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如同清泉滴落深潭。
  它并不华丽,也不激昂,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温柔和缠绵,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在空旷巨大的音乐厅里缓缓铺展开来。
  旋律时而如同叹息般轻柔,时而带着压抑后的奔涌,时而又陷入温柔的凝滞。
  像是诉说这段时间,又或者分开的这五年,辗转的思念,再遇的悸动,无声的陪伴,还有那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千言万语……
  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温度,带着重量。
  没有复杂的技巧炫耀,没有磅礴的乐章结构,只有最纯粹、最真实的情感在琴弦上流淌、倾诉。
  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乐章,它只属于此刻,只属于这空荡大厅里唯一的聆听者。
  陆邢周坐在黑暗中,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她的脸上。
  当最后一个音符,带着无限的回味和眷恋,在空气中袅袅散去,留下悠长的余韵时,陆邢周缓缓站起身。
  他一步步走向舞台边缘,仰头望着站在光芒中心的她,“是为我一个人演奏的吗?”
  追光下的虞笙,脸颊在红裙的映衬下泛着动人的红晕。
  听到他的话,她抿唇,嘴角弯出一个明媚的笑来。
  “难道这里,”她微微歪头,目光扫过下方一片漆黑的观众席,最后落回他脸上,“还有第二个人吗?”
  这句反问,带着她特有的、混合了羞涩与骄傲的俏皮,带着一种全然的、只为他一人绽放的光彩,久久地响在他耳边。
  那里面有琴音带来的,尚未平息的巨大震撼和悸动,有被她这份独一无二的心意彻底击中的柔软,更有一种失而复得、珍宝在握的沉甸甸的珍重。
  陆邢周看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久到时针指向「七」——
  演出厅灯光熄灭,厚重的幕布缓缓拉开。
  虞笙站在首席小提琴的位置,一袭正式的演出长裙,在舞台灯光下如同皎月清辉。
  她微微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沉静如水,带着属于舞台的绝对专注和光芒。
  陆邢周依旧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目光追随着台上那个熟悉又耀眼的身影。她的琴弓每一次挥动,都牵引着整个乐团的呼吸,也牵引着他全部的心神。
  演出进行到酣畅处,一曲磅礴的协奏曲渐入佳境。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隔着布料传来一阵短促而持续的震动。
  陆邢周眉心微蹙。
  他不想在此时被打扰,尤其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音符,于是他保持着看向舞台的姿势,只把手伸进口袋,摸索着按下了拒接键。
  震动停止。然而不过几秒,那扰人的震动感再次传来,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固执。
  陆邢周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再次按掉。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虞笙身上,看着她沉浸在音乐中的侧脸,看着她手臂优雅而充满力量的挥动。
  手机安静了不到半分钟,传来两道短促的震动。
  意识到是短信的提示,陆邢周这才掏出手机。
  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微微一眯,下一秒,短信内容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透了他所有的专注。
  王诚:「陆总,陆董突发心脏病,已紧急送入医院抢救!」
  陆邢周的脊背在瞬间挺得笔直,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起身,然而,就在他重心前倾的刹那,传来一个极其高亢、充满力量的长音。
  陆邢周看向舞台。
  聚光灯下,她整个人专注的,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
  这个画面,瞬间压制住了陆邢周即将爆发的冲动。
  这个时候离席,势必会被她看见,而且百分百会影响她接下来的发挥。
  陆邢周硬生生地将已经离座的身体,重新按回了深红色的丝绒座椅里。
  动作幅度极小,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但他的指关节,却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用力地压在了座椅扶手上。
  而后,他迅速给王诚回了一个信息:「哪个医院?情况如何?」
  几秒后,王诚的回复弹出:「市一院,心外科重症监护室,董事长正在抢救中,具体情况还不明朗。陆总,您何时能回?】
  看完后,一个尖锐的念头,悄然钻入他的脑海——
  父亲不是在澳大利亚陪爷爷吗?
  怎么会在京市突发心脏病?
  而且恰好在他陪在虞笙身边,在她最重要的演出进行之时?
  难道是父亲的计策?
  用“突发心脏病”这种借口逼他立刻回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那份强烈的怀疑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但他不敢下结论。
  万一是真的呢?
  他不敢赌。
  理智和情感在脑海中激烈拉扯,陆邢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最后的冷静。
  他不能冲动。
  他需要确凿的信息。
  陆邢周迅速给陈默发了一条信息:「王诚说董事长突发心脏病在市医院抢救。立刻去查这件事的真假。」
  等待回复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异常漫长。
  他坐在那里,身体僵硬,目光看似落在舞台上,实则焦点涣散。
  虞笙的每一个音符都清晰入耳,却再也无法让他静下心来。
  演出不知不觉接近尾声,恢弘的乐章在虞笙的引领下走向最后的高潮,观众席上弥漫着即将结束的兴奋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