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刚统一天下的始皇帝脚步一僵,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唉,我阿父最后自刎而死,我那毒辣的十八叔篡位后三年玩完大秦!大秦二世而亡,这般困难的局面究竟该怎么破局呢?!”
  始皇帝闻言骇然的瞳孔一缩,无意识将右手捂上心口,险些当场心肌梗塞,满眼都是不敢置信、不愿相信、不会相信:“!!!”[什么?!朕的大秦刚刚建立,就要亡啦?!]
  愤怒又震撼,复杂难言、无法表述的情绪让嬴政震惊到失语,反应过来的他立刻紧抿薄唇,快速抬腿朝着自己胆大包天的长孙走去,然而——“砰——”的一声脚底凉丝丝的玉帝地板开裂,皇帝陛下心中一惊,刚低下头,下一瞬整个身子就失重一样往下掉,与此同时头顶之上还有一大团的东西伴着呼呼风声砸了下来。
  心神巨震的始皇抬头看清楚那迎头落下的竟然是数也数不清的鲍鱼后,惊得凤目圆瞪,“啊——”的一声就怒吼着睁开眼睛,直挺挺地从龙榻上坐了起来。
  瞧见皇帝陛下今夜竟然又梦魇了,守夜的几个宫人立马担忧地跪地惊呼道:“陛下!”
  宫人
  的喊声将受惊的嬴政注意力拉了回来,他迷茫又惊骇的眼神迅速变得如深潭般幽静。
  听到寝宫动静的赵高也忙麻溜地从外面小跑了进来,入眼就看到始皇冷汗涔涔地直挺挺地坐在龙榻上,双眼如炬、表情凝重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象。
  [这难道又是做噩梦了?]
  赵高心中滑过一抹思绪,接过宫人端来的铜杯,小心翼翼地递到龙榻边,对着神情明显很不对劲儿的始皇帝恭敬地轻声道:
  “陛下可是口渴了?不如先喝杯温水定定神吧?”
  嬴政抿唇接过铜杯,敛眉咕咚咕咚喝下半杯温水,混沌的意识也慢慢变得清明了。
  显而易见,他刚刚做梦梦到了自己的长孙。
  纵使偶尔他会在夜深人静时陷入幼年在邯郸的噩梦生活内挣脱不出来,但是今夜噩梦的内容要比童年的灰暗经历更让嬴政心惊胆战。
  他不自觉的攥紧手中铜杯,长孙奶声奶气说的那段内容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响——
  [朕的大秦现在刚刚建立,再过十四年就要灭亡了?!]
  [扶苏最后拔剑自刎?胡亥三年玩完大秦?!]
  [大秦二世而亡?!]
  这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儿?!
  嬴政面上平静,心中却正掀起惊涛骇浪!他的理智告诉他,刚刚只不过是个噩梦罢了,兴许《史记》也只是某个六国余孽写的一本反书罢了!可是那真实的坠落感,以及那迎头砸下来的鲍鱼群,即便是在梦中,他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脚踩在玉质地板上的温凉触感,以及那鲍鱼无法忽略的臭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莫名其妙的困意?奇奇怪怪的婴语?不清不楚的史书?
  这一切的一切,莫非?
  “!”
  嬴政低头伸手揉捏着眉心的手指一顿,狭长的凤目中闪过一抹狠辣之意,定是有六国余孽贼心不死!明面上刺杀不了朕就在暗中对朕行巫蛊之术!妄图扰乱朕的心智!诅咒朕的大秦!
  简直是罪无可恕!必须找到罪魁祸首将其抓起来!!夷三族!!!
  心中愤恨难消的始皇帝将握着铜杯的手指攥的发白,盯着面前的赵高,眼神阴鸷,厉声道:
  “赵高!速传朕之意,立马在宫内开展地毯式搜索,查找是否有胆大包天的贼人在宫中暗行巫蛊之事!另外传话给蒙毅,让他速速带长公子扶苏、太史令、巫祝、方士进宫面圣!将胡亥也给朕逮来章台宫!”
  “天亮后,再去长公子府抱长孙缨进宫面见朕!”
  第9章 扶苏胡亥
  赵高乍然之间听完皇帝陛下这段又急又气、还蕴含着浓烈杀意与恨意的话,心脏剧烈一跳,着实是不明白始皇刚刚究竟是梦到了什么,竟然要在大半夜内喊来这么多的人入宫,而且十八公子今年不过四岁,这般小的孩子,究竟是如何触怒陛下了?竟然被陛下用到“逮”这个字?
  即便心中很困惑,但他明白“巫蛊之事”自古以来就是宫廷中不可触碰的禁忌,不敢过多瞎猜,也不敢耽搁片刻,赶忙恭敬地朝着始皇帝俯了俯身,就快速退下了。
  ……
  黑暗的夜色中,几只羽毛油亮、长着棕色眼睛的猫头鹰正直挺挺地站在秦王宫中的百年古槐树枝上,准备狩猎,瞧见原本昏暗无比的巍峨宫殿群突然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尚未到开门时间的宫门也轰隆隆地被两脚兽们打开了。
  喧闹的声音如同海面上涌起的波浪一样,在静谧的深夜之中传得很远很远的。
  被打扰的没法抓老鼠吃的猫头鹰们立刻大声鸣叫着,抖了抖双翅,扑棱棱地朝着北边的王陵飞去。
  初夏的时节,北郊,庄襄王的陵寝内松柏青翠。
  虚岁二十的长公子扶苏原本正躺在床上阖眼休息,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一惊立刻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摸上放在床侧的青铜佩剑,下一瞬就听到门口处传来了蒙毅熟悉的喊声:
  “长公子,卑职深夜前来打扰您了,还请您恕罪,陛下在宫中发出急召,命您速速前去章台宫内面圣。”
  “什么?”
  扶苏闻言大惊,忙匆匆下床穿上丝鞋,披上外袍,握着青铜佩剑就急匆匆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看到如水的清冷月光之下,蒙毅焦急的面容后,他不禁上前两步蹙眉出声询问道:
  “蒙内史,父皇怎么会突然三更半夜地让你来王陵中传唤我?”
  看到长公子披散着黑发、满眼疑惑的样子,蒙毅摇了摇头抱拳叹息道:
  “长公子,具体的事情,卑职其实也不太知晓,只知道似乎是陛下梦魇了,现在的情绪如暴雨前夕的压城黑夜一般,极其压抑,十分的不好,匆匆传令要卑职将您带回宫中,还请您快些梳洗一下随着卑职入宫面圣吧。”
  扶苏听到这话,心中一沉,也不再多问了,立刻点头道:
  “行,那毅你在这儿稍等我一刻钟的时间。”
  “诺!”
  ……
  “滚!你们都给本公子滚!”
  “你们这些贱婢竟然敢在本公子熟睡的时候强制把本公子吵醒!一个个要小心你们身上的皮!我要让父皇把你们通通砍了!”
  清竹宫侧殿内。
  一个长得胖乎乎的小男孩儿正气恼的像是一只膨胀的河豚般,龇牙咧嘴地挥舞着双臂,站在床榻上又蹦又跳的乱吼,向着满殿宫人发泄着他满腔愤怒的起床气,一时之间令宫人们都不敢靠近。
  赵高看着面前胡闹着不下床的十八公子,眼中不由滑过一抹意外,着实是没想到前些天在皇帝陛下面前表现的天真可爱的小公子,私下里脾气竟然如此急躁。
  他正想开口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清冷的中年女音:
  “胡亥,你又在闹什么呢?没听到你父皇要见你吗?还不快快下床梳洗跟着陛下派来的人去章台宫。”
  看到表情肃然的母亲蹙着柳眉突然出现,原本还在哭闹着不下床的胡亥如同一只被捏住脖颈的小野猫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撇着小嘴乖乖在床边坐下,任由宫人们给他穿袜、穿鞋、梳洗。
  赵高瞧见来人也忙恭敬地俯身拜道:
  “微臣拜见清夫人。”
  姬清眼尾一瞥,淡淡扫视了赵高一眼,而后不发一言的转身就离去了。
  赵高见状心中颇感意外,着实是没想到,这位的脾气竟然真如传闻中那般清冷。
  与蔷薇宫中生于楚国公室的蔷夫人不同,清夫人的来历可就有的说了,她乃是韩王安的嫡出公主,庄襄王的亲生母亲夏太后乃是她的嫡亲姑祖母,长安君嬴成蹻的母亲姬琳夫人是她的嫡亲姑母,虽然十几年前,因为夏太后薨逝、长安君造反、姬琳夫人去世、韩王国灭亡一系列不好事情的发生,使得清夫人身后的依仗基本上消失了大半,但是作为始皇帝的表妹,纵使是没有生育过,姬清在秦始皇的后宫中也占了一席之地。
  十八公子的生母有些特殊,乃是一位来自义渠故地的胡姬,虽然长相貌美、能歌善舞,但是身份卑微,被陛下临幸一次后就好运的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在一个盛夏的夜晚亥时生下了一位小公子,陛下遂为幼子其名“胡亥”。
  然而胡姬却是个没有福分的,在小胡亥半岁大时就不幸香消玉殒了,因为清夫人一直没有开怀,故而陛下就将自己最小的儿子抱到了自己出身韩王室的表妹身边抚养。
  王室公主,性子清冷,才华横溢,但是她……似乎并未将胡亥小公子用心教养啊?
  赵高看着被宫人们梳洗打扮完之后,还满脸愠色的十八公子,心中暗忖道。
  眼前的这孩子虽然年龄小,但是藏在眼底深处的戾气可是不少,这戾气对出身于隐宫、从小就受尽欺负的赵高来说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