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口中说着不配,脸颊却不知不觉便飞上了一层红云。
  瞧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姜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道:“林侍郎虽好,汴京却无人敢嫁,也不知道三妹妹有没有这个胆子?”
  接着便把林侍郎接连死过两任妻子的事情说给姜容听。
  姜容不是不害怕,但因着心底那汹涌的情感,整个人变得格外勇敢。她坐直身子看向姜姝,说道:“我不怕的,我、我、我什么都不怕!”
  这大约便是情爱的力量,一见钟情,美好的让人惊羡,可惜姜姝没有感受过。她长了十八年,一直都在小心翼翼过活,从来没有想过为着哪个人而改变自己。
  她的妹妹,胆小却又勇敢。
  姜姝伸手摸了摸姜容的头,低声叮嘱:“姐姐知道你对林侍郎甚满意,但这件事情你先不要跟旁人说,待事情有了眉目,才能让人知晓。”
  无需姜姝叮嘱,姜容也是知道的。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马车驶入铜雀巷,气氛瞬间变得肃穆起来,街道两旁站满了官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仿若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样的排场,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有极尊贵的人要出行,特特调遣了士兵相护,另一种便是要抓捕要犯。
  铜雀巷名字气派,实际上街巷极窄,连六辕马车都盛不下,贵人决计不可能来这里,除却这个可能那便是有要犯逃到了此处。
  姜姝坐直身子,警惕起来,这时听到一阵喧嚣,撩开车帘,只见一队人马追着一高一矮两个劲装男子飞奔而来。
  街上行人稀少,信阳侯府的马车又扎眼,自然而然就成了劲装男子的目标,他们飞掠到马车旁,显见是要抓车内的人当人质。
  陆家的侍卫骁勇非常,横刀立马挡在劲装男子跟前与之厮杀起来,林允之是文官,却也没有退缩,他从马上跃下,守到车帘前方。
  劲装男子武功卓绝,不过几十招就把陆家护卫打倒在地,他们是练家子,一眼便能瞧出林允之不会功夫,因此并没有把林允之当回事儿,三步做两步掠到马车前,一把把林允之从车轼上撂了下去。
  高个子刺客人高腿长迅速跨到了车厢内,低个头男子还未踏上车轼,便觉得脚底下传来一股锥心的疼痛,低头一看,原是匍匐在地的林允之将一把匕首插到了他的足底。
  低个头刺客大怒,反手举起长剑向林允之的胸口刺过去了,林允之还算敏捷,身子迅速向侧旁扭去,他的肩头虽捱了一剑,好歹保住了性命。
  矮个头刺客还欲再刺,忽听到一道破风的箭羽声,还未看到那长箭,胸部已然被射了个对穿。
  刺杀幼帝失败,高个头刺客原以为必死无疑,哪成想竟当街遇到了信阳侯府的马车。
  真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不是陆长稽对他穷追猛打,他也不至于像落水狗一般胡乱逃窜。
  现下好了,有信阳侯府的女眷做人质,不愁陆长稽不对他网开一面。
  他钻进马车,只见车内坐着两个女子,年龄长一些的那个衣着华贵、明艳照人,像母鸡护雏一般,把那个年龄稍小的女子护在身后。
  他不知道二人是什么关系,但知道衣着越华贵的人身份定越高贵。当机立断把匕首横在了姜姝的脖颈上。
  姜容尖叫一声,站起身就去拉扯那刺客,刺客毫不客气,一挥手就把姜容掼在了地上。
  姜姝心疼幼妹,低声喝道:“容儿,你不要管我,好生在车内待着便是。”
  姜容哪里待得下去,跌跌撞撞随着刺客下了马车。
  冰凉的利刃贴在肌肤上,沁得人便体生寒,姜姝瑟缩一下,竭尽全力把心底生出的恐惧压将下去,沉声对身后那人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你何故……”
  话还未说完,便被刺客打断,他冷笑一声,讥讽道:“无冤无仇,如何算无冤无仇?若不是你们信阳侯府的陆长稽对老子步步紧逼,老子才懒得挟持你这个妇道人家。你既受陆长稽庇护,便合该替他受过。”
  倒也不是无妄之灾,姜姝虽畏惧陆长稽,却也不得不承认受过陆长稽很多恩惠,她不敢再多言,沉默着随刺客出了马车。
  脚下滑腻腻的,姜姝垂下眸子,那湿漉漉的滑腻竟是鲜红的血液。沿着血迹往后瞧,便看到了斜倚在藤椅上的林允之。
  他双目紧闭,便连嘴唇也失了血色,显见伤得很重。姜姝一阵心颤,她和林允之不过初见,就害得人家身受重伤,来日一定要好生报答林允之。
  她尚在内疚,一道亮如洪钟的声音忽在耳边响起,只听那刺客道:“陆狗,你今日若不放过老子,就擎等着你们信阳侯府的女眷给老子陪葬罢!”
  姜姝抬起眼皮,只见陆长稽正站在人群的正中间,他面色沉沉、薄唇紧抿,仿若压抑着滔天怒火。
  姜姝知道陆长稽陷入了两难之地,凭她在陆长稽心目中的地位,断不足以让他放弃抓捕刺客、扬名立万的机会,可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为朝廷肱股之臣,即便为了名声也不能置她于不顾。
  若是以前她或许还会把希望寄托在陆长稽身上,自那夜领教了陆长稽的手段,她不仅不敢再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内心深处甚至还隐隐生出了一丝恐惧。
  她不再关注陆长稽,瞧瞧把袖兜里的赤金簪子捏在手掌心。自进入洒金街,她就把头上最坚硬的首饰藏到了袖兜。
  金簪尖端一点一点挑起来,默默对准刺客的小腹,这时,对面的陆长稽开了口,他盯着刺客,沉声道:“你放开她,我放你离开!”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十分坚定。
  刺客似乎早就料到陆长稽会就范,他大笑两声,朗声道:“陆狗,让你手下的这些蛮子给老子让开,再牵一匹汗血宝马送到老子跟前。”
  陆长稽看向身旁的侍
  从,示意按刺客的要求去做。
  汗血宝马千金难得,于旁人而言十分珍奇,在陆长稽这儿却唾手可得,不过一刻钟,一个穿程子衣的男子就把一匹汗血宝马牵到了刺客身旁。
  刺客粗中有细,虽挟制着姜姝却也没有放松警惕,他聚精会神盯着四周,欲要掳姜姝上马,姜姝趁他把注意力都在放在官兵身上的间隙,狠狠将金簪插入他的腹部。
  刺客吃痛,拿着匕首的手稍微松了一下,姜姝趁机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
  她只当自己机敏,那成想刺客的身手比她想象的还要利落,他手捏匕首,反手一刺,直冲向她的咽喉,势若闪电,她便是想躲也躲不开。
  姜姝本能得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听到了一道闷哼声。
  睁开眼,只见刺客已仰躺在地上,胸口赫然插着一支长箭。
  陆长稽示意程用把弓弩收起来,大步走到姜姝身边,咬着后槽牙道:“姜姝,你好大的本事,是不想要命了吗?”
  姜姝惶惶然抬起头,盈盈的眸子不似以前那般灵动,反而透出几丝惊恐和无措。
  陆长稽凝着她的眸子看了几瞬,终究不忍心再苛责她,放软了声音道:“这里不安宁,你早些归家去罢!”
  归家自是要归的,只姜姝一心惦念着姜容的终身大事,头脑一清醒便有了撮合二人的主意。
  她道:“多谢大伯的好意,我知道此处杂乱不宜久留,但林侍郎是为了保护我和舍妹才受伤的,我需得先为他包扎一下才能放心。”
  陆长易身子不好,陆家的马车上常备着药材和纱布,姜姝回马车取了纱布,意有所指地看着姜容,低声道:“三妹妹,你快些去给林侍郎包扎一下伤口。”
  四周围满了官兵,姜容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一时之间有些怯怯的,但想到身受重伤的林允之,她顿时又鼓起了勇气。
  长姐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她便是再害怕也不能让长姐失望。
  姐妹二人一起走到林允之跟前,姜容鼓起勇气道:“林大人,您的伤口有些严重,我先帮您包扎一下,也好止一止血。”
  小姑娘的语速很慢,显见十分紧张,一双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满是真挚。
  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林允之温声道:“那就有劳小娘子了。”
  林允之伤势很重,姜姝唯恐姜容一个人应付不来,便在一旁给她打下手。本是很平常的举动,这一幕在陆长稽看来却别有意味。
  他记性甚好,清楚的记得十几日以前姜姝向他打听过林允之的家世人品。也记得适才林允之在信阳侯府的马车前为姜姝保驾护航的场面。
  他冷冷盯着林允之,眸中风起云涌,似有雷霆之势。
  第25章
  姜姝回到信阳侯府的时候,天色已微微擦黑,她身心俱疲,连暮食都懒得用,直接便到寝屋歪着去了。
  歪了不到一个时辰,方玉推门而入,温声道:“二奶奶,大爷让程先生过来传话,说请您到迦南院走一趟。”
  在一旁假寐的陆长易睁开眼睛,看向姜姝,问道:“长兄寻你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