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宝嘉趴在地上,身体疼的五内俱焚,瞧见司徒的身影,自觉看到了曙光,他扬声道:“姐夫,您可来了。”
  他瞥了陆长稽一眼,接着道:“姐夫,就是这个人,是他,他把我打成了这副模样,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呀。”
  司徒冷汗直流,一口唾沫吐到宝嘉脸上,低声道:“闭上你的狗嘴。”
  话毕,司徒看向陆长稽,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声音如钟:“大人,这孽障是下官的妻弟,他今日意欲奸污妇人,按律当杖则五十,拘三月。”
  “下官这就把他逮到大理寺,依律处置。”
  宝嘉惊讶地盯着司徒,眼珠子几欲从眼眶里迸出来:“姐夫,您怎么……”
  话还未说完,司徒抬手就给了他一拳,司徒人高马大、力气奇大,一拳挥刀宝嘉胸腔,宝嘉疼地直抽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长稽冷眼睇着二人,眼神像冬天的雪片:“乾清宫还缺一个洒扫太监,司徒大人这个妻弟若再敢为非作歹,就到乾清宫洒扫!”
  菩萨保佑,首辅大人没有深究,算是保住了宝嘉一条命。
  司徒站起身,又狠狠踢了宝嘉两脚,这才让随从拖着他的脚,把他扯到宴宾楼门口,往大理寺押送。
  姜姝在客房休憩了一会子,待酒气弥散了,才乘车折回信阳侯府。
  回到信阳侯府,姜姝沿着回廊向欣春苑缓行,透过凌霄花的藤蔓瞧见陆长风正在走廊的另一侧逗弄鹦鹉,她一向不喜欢陆长风,便是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言,转身改道而行。
  约莫行了十几步,陆长风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二嫂,留步!”
  姜姝转过身,警惕地盯着陆长风,陆长风挑眉笑了笑,大步跨到姜姝身边,几欲和姜姝贴到一起。
  姜姝后退两步,拉开和陆长风的距离,抬眸扫过去,冷声道:“朗朗乾坤,三叔可要注意分寸。”
  陆长风风流成性,却也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可姜姝明艳夺人,今日又饮了酒,眼波仿若会流转,一颦一笑全是风情,他心痒难耐,只想与之亲近。
  回过头来细想更是有恃无恐,便是染指了姜姝又如何,陆长易是个短命鬼,这个家早晚是他陆长风的,陆长易的家业要落到他手中,妻子被他照单全收也不是没可能。
  唯一的不便就是现下时机不对,侯府耳目众多,若真在院子里闹起来,他必然要被狠狠的责罚。
  陆长风强压下心头的欲1火,压低声音对姜姝道:“路不好走,二嫂嫂可要小心一些,若是被绊倒了,我定会亲自把您扶起来。”
  这话便孟浪至极了,若是被人听见,恐怕也会连带着以为姜姝是个不知廉耻的轻浮之人。
  姜姝拉下脸,直直盯着陆长风,不悦道:“我瞧着二叔是喝多了,尽说胡话,你还是快些回屋醒一醒酒罢!”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拉下脸也是美的,陆长风心里发酥,心情也十分的好,他嘿嘿一笑,收回手臂,对姜姝道:“二嫂请吧!”
  姜姝不再搭理他,大步向前行去。
  凉亭内,陆长易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气得脸色发白,额角的青筋一厘一厘凸显出来,像是要爆裂一般。
  他沉着脸看向张秋,轻声道:“陆长风是不是把我当成死人了,我好歹还吊着一口气!”
  这话可没法子接,张秋战战兢兢跪到地上,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陆长易用力挑起他的下巴,左右裹了两个耳光,低声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让你早些下手、早些下手,你怎得半点手段都没有。”
  “我告诉你,哪怕用强,你也得让二奶奶怀上身孕,她若是无子,你也不用活了,我虽不中用,打杀一个奴才还是使得的。”
  寒意从脚底直升到天灵盖,张秋瑟缩一下,这才明白陆长易让他亲近姜姝的目的。
  这便是公侯人家,兄弟阋墙、互相算计,为了家产不落入兄弟之手,竟连借1精生子的事都做得出来。
  想到这儿张秋愈发恐惧,他颤着声应了一声是,惴惴地退了下去。
  陆长易也不是没想过让姜姝找陆长稽借1种,可陆长稽现下已二十又六,普通人家的郎子,约莫十七八岁便已成亲,他独身至今,除却辅佐新帝时间紧俏外,显见是不想将就,他连娶亲都不愿将就,又如何肯和自己的弟媳云1雨,再者,男子的自尊比天大,陆长易万不想让陆长稽知道他不举,思来想起,还是找一个人外人最适宜,待张秋成了事,瞧瞧把他了结也就是了,如此,这世上便也只有他、姜姝、秦大夫知道他不举。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大雨,暴雨将热气催散,送来怡人的凉爽。
  这份凉爽于旁
  人来说是绝渡逢舟,于陆长易来说却是催命之符。
  窗户只开了一条缝,陆长易就觉得凉不可耐,像是有寒风钻到了骨头缝里,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无一处不难受。
  把大夫传到欣春苑,照旧是按老例儿诊治,针灸、熏蒸、开方子,治得了标却治不了本,他知道自己久病沉柯约莫撑不了多久了。
  陆长易让人把大夫送出门,转而把姜姝叫到了寝屋。
  他仰靠在迎枕上,抬臂指了指墙角的檀木盒子,有气无力道:“姝儿,你把那盒子抱过来。”
  他的手臂瘦得像一支麻杆,颤颤巍巍,一副行将就木之态,即便姜姝对他有过怨怼之意,却也不曾忘掉他对她的好,看到他这副模样,更是心酸。
  姜姝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痕,转身把檀木盒子抱到陆长易身边。
  陆长易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把钥匙,将铜锁打开,从盒子里拿出厚厚一叠银票。
  陆长易把银票塞到姜姝手中,低声道:“我这副破败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旁的我给不了你,唯能给你一些黄白之物。
  我若是去了,你就用这些银钱度日,有钱财傍身,总不会过得特别差。”
  姜姝原本还能控制住眼泪,听到他这样说,眼泪便像决堤的河水,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了。
  她把银票塞回檀木盒子,“咔嚓”一声上了锁,继续伏到陆长易膝头轻啜起来。
  “世子,你这样年轻,只要好生调理,定能好起来。好端端的,你说这些晦气话做什么。”
  “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两个人互相倚靠,白日里一起吃饭饮茶,天晚了依偎在一起看星星说窝心话,再没有这些日常的琐碎更熨帖的了。若没有了人,守着银子过活又能有什么趣味。
  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世子可千万不要泄气。”
  陆长易回想以前的种种,刚成亲的时候姜姝待他极好,到了晚间会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贴心话。他生了病,她比谁都着急。
  那时候多好啊,后来他做了糊涂事,她虽也愿意敷衍他,待他却冷了。他不是不想挽留,可惜,覆水难收,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是认两句错,就能消除芥蒂的。
  他无奈地笑了笑,把檀木盒子的钥匙强塞到姜姝手中,低声道:“这些钱是我留给你的,你若是不想要,只管把钥匙扔了去。”
  姜姝自然不能把钥匙扔了,只得将之收了起来。
  陆长易含笑看着她,抬手把她眼角的泪花擦掉,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最最珍贵的琉璃。
  把泪花擦干净以后,他俯身到姜姝颊边,轻轻吻了一下,温声道:“姝儿,我喜欢喝你炖的雪梨桂花白,你去给我炖了一盏罢!”
  姜姝哪里会不依,“哎”了一声就快步进了小厨房。
  陆长易这时唤来方玉,低声道:“你到宴西堂走一趟,请侯夫人过来。”
  赵氏来得很快,陆长易是她的独子,身体那样弱,但凡欣春苑有风吹草动,她总是第一个到。
  她疼惜地看着陆长易,见他的气色比之前还要虚弱,当即便哭泣起来。
  待她止住眼泪,陆长易才缓缓开了口:“母亲,我怕是要撑不住了,待我去的时候,姜氏若有子,您便让她执掌中馈。她若是无子,您就让她给我陪葬罢!”
  第33章
  “你说什么?”赵氏陡然站直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陆长易,讶然道,“你那样钟意姜氏,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母亲!”陆长易打断赵氏,“儿子是个短命的,姝儿这样年轻,生得又好,若是守不住可怎么办,儿子不能让她从了旁人。”
  当朝风气开放,寡妇再嫁也不算是稀罕事,且姜姝和陆长易没有到户部登记婚书,若是陆长易去了,姜姝执意再嫁,谁也拿她没法子。
  可若是姜姝能诞下子女便不同了,有孩子做支撑,她总能守住的。
  诞育子嗣是大事,需劳心劳神,陆长易病入膏肓,按理赵氏现下不该提说这个话题,可想到姜姝花一般的面容便觉得于心不忍。
  她踌躇道:“若是姜氏能诞下子嗣……”
  “她若能诞下麟子就活,诞下女儿也不能活,只能随着儿子去。”陆长易和陆长风较了半辈子劲,最担忧的无非就是陆长风霸占他的家产和妻子。